汉朝兴起并延续到魏(220-265年)晋(265-420年)时期的这股渴望成仙的思潮,在出土的许多金器上都得到了印证,如西安沙坡村的炼丹金灶,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的金镂玉衣及金针,以及一些药盒,都反映出当时各地王侯对享乐生活及生命的留恋。多件玉衣的出土,更是表达出他们即使已死仍然幻想有朝一日起死回生的强烈渴望。
马蹄金,汉,陕西省西安市鱼化寨出土
生命是美好的,而拥有金子的生命如此短暂,以至于只有这些金器活了下来,并重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向我们传达出古代生命和历史生活的一些信息,金子对我们的意义才不至于如此简单。
金饼,西汉,河北满城汉墓出土
汉代遗存下来一件金镂玉衣绝不是偶然的,汉代国力强盛,统治阶层拥有大量黄金,公私藏金甚富,据《史记·梁孝王世家》记载:“藏府黄金尚四十余万斤。”《汉书》(东汉班固所著,中国第一部断代史)则记载“蜀广汉主金银器,岁各用500万”,西汉皇帝经常以黄金赏赐臣下,同时也有铸造金饼、马蹄金等金币用作流通。而一些皇亲国戚及异姓诸侯也拥有大量黄金,考古发掘的汉代诸侯王陵已有三十多座,其中出土大量金器便是明证,其中以河北满城刘胜墓、河北定县刘修墓、刘畅墓,江苏邗江刘荆墓,广州南越王墓,山东淄博齐襄王墓为代表。另据记载,光武皇后的弟弟郭况,也是“累金数亿”,为了长生不老,广制金器,“家童400人,以金为器皿,铸冶之声,彻于都鄙”。正是在这种藏金量甚丰且金利长寿的背景下,汉代的金器及鎏金器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金缕玉衣,西汉,河北满城汉墓出土
西汉时期神仙方术思想盛行,期望成仙、羽化升天是这个时期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都极为渴求的事。在汉代的铜镜上,到处都是神仙羽人,奇禽异兽,还有直接表达愿望的铭文,如“千秋万岁”,“寿如金石西王母(俗称王母娘娘,传说中的神灵)”,企望家常富贵,长生不老。他们在一切能够刻画图案、文字的地方都热切地表达着他们的这种想法,甚至在汉代那些没有色彩的灰暗而粗糙的瓦当上,也充满了这类文字,数量最多的仍是“千秋万岁”、“延年益寿”、“长生无极”以及其他祈求富贵、升官发财的吉祥语。此外,从文献中也可以看到,延年、延寿、千秋等吉祥语还大量出现在汉代人的名字中,在《史记》、《汉书》中,这类名字也大量存在。正是在这种思潮下,有着雄厚财力的中山靖王刘胜才想出了用更为奇异的方式来寻求长生不死的突破,那就是他发明的金镂玉衣。
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出土有两套完整的金镂玉衣,刘胜及夫人各有一件。刘胜的玉衣全长1.88米,有2498块玉片,用金丝穿缀而成,所用金丝重1100克,夫人窦玉衣,全长1.72米,用玉2160块,由织带、丝带和金丝编缀而成,金丝用量约700克。这些金丝粗的直径0.5厘米,最细的达到了0.1毫米,可谓鬼斧神工,不可思议。而且,既柔软又结实,含金量达96%,采用了多种穿缀方法联结玉片,包括焊接、交叉、结联、并联、套联等。
刘胜肯定这样想,金镂玉衣能够保存他死后的肉身不腐,以及灵魂不灭,有朝一日还能够有机会起死回生,比如找到不死药或起死回生之时,它就能够又回到人世来。这与埃及法老将自己的尸体制成木乃伊的动机基本上一样,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在保存肉身,而是在保存生命,肉身只是生命的载体,灵魂的载体。处理尸体就成了保存生命的一个重要环节和方法,因为这个“尸体”将来他们还要继续使用,所以他们不惜动用大量人工,耗费无数金玉,来编织一件尸体的高级存放装置。
这种玉衣甚至还有等级,其他地方还出土有银镂玉衣和铜镂玉衣。自然,这些玉衣并没有给尸体带来好运,相反,尸体还污染了这些纯净的玉片。它只是装载了一个人类早期的梦想,满足了活着的人们死后有机会继续生存的愿望。这个无法实现的愿望却使金子拉丝工艺得到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