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文献整理校录琐议

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 荣新江教授

　　敦煌文献是1900年敦煌藏经洞出土的汉文典籍和文书。这些写于 公元五至十世纪的材料，为二十世纪中国中古历史、社会、宗教、文 化等许多方面的研究，提供了丰富多彩的素材。在日益受到重视的基 层社会史、妇女史、宗教信仰、环境史、科技社会史、影象史学等方 面的研究中，敦煌文献仍将焕发青春活力，在新的学术视角中闪烁光 芒。
　　不过，由于写本时代的图书，文字没有定型，而公私文书更是俗 别字满纸，给使用敦煌文献的人造成很大的麻烦。因此，整理校录敦 煌文献的工作，从一开始就是和敦煌学的研究工作同步进行的。但是， 由于早期的敦煌学研究者见到的敦煌写本十分有限，所以校录工作往 往不尽完善。而且，校录出来的文本，有的是以专著或专文的形式发 表，这样还比较容易查找；有的则是包含在研究论文当中，特别是一 些较短的文书，很少有合集发表，查找起来十分不易。这些都给依据 文献来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造成许多困难。
　　八十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国内学人可以看到巴黎、伦敦和 国图收藏的主要敦煌文献，还有不少人有机会到国外去访查抄录敦煌 文献。由此产生了一大批优秀的敦煌文献校录和研究成果，如沙知先 生的《敦煌契约文书辑校》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九十年代以来，刊布 和正在刊布的有《英藏敦煌文献》、《俄藏敦煌文献》、《法藏敦煌 文献》、《国家图书馆藏敦煌文献》、《甘藏敦煌文献》、《浙藏敦 煌文献》和一些国内敦煌文献。这些大型图录所提供的较前更为清晰 的图版，必将大大推动敦煌文献的录校工作。目前，张涌泉、黄征两 教授和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郑炳林教授在组织人力，分类整理校录 敦煌文献，首都师大历史系郝春文教授则按编号顺序，一件件地校录 《英藏敦煌文献》所收非佛经文献。这些研究计划的实施，希望能为 学术界提供可以依赖的标点本，就像中华书局标点本《二十四史》那 样。
　　然而，目前整理敦煌文献还无法和当年整理《二十四史》的条件 相比。一是虽然世界各地收藏的敦煌文献的大型图录都在陆续公布之 中，但收藏量号称世界第一的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卷，目前，只出版了 五册，距离全部公布还为时尚远；而且，有些少量的公私藏卷没有出 版计划，如收藏在日本某家的李盛铎旧藏品，其中有不少珍本秘籍。 二是有些写卷上的朱笔淡墨，再清晰的图版也无济于事，要校录出校 录者所希望的"最终定本"，就必须查看原卷。英国图书馆附设的 "国际敦煌学项目"（International Dunhuang Project）希望把所 有敦煌文献扫描进电脑，在网上提供给所有研究者，以避免人们常常 碰原卷。这种想法是好的，但据笔者阅读原卷的经验，有些文献的校 录非看原卷不可。三是整理者的校录水平是决定"最终定本"好坏的 最重要因素，而敦煌文献三教九流，无所不有，需要各学科的专家通 力合作；有些文本，特别是那些第一次做录文的写本，应当由不同学 科的学者反复推敲，然后定夺。只有这样，才能校录出权威性的敦煌 文献校录本。
　　以上三个难点，如果有国家资金的支持，有学者们的努力合作， 有敦煌学研究基地的协调，都是可以克服的。我们希望敦煌文献的校 录工作顺利进行，只有依据正确的文本，才能在此基础上来做更高层 次的学术研究。

(光明日报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