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5月,我们雪声剧团将鲁迅先生的《祝福》改编成《祥林嫂》,搬上越剧舞台后,紧接着又演了《洛神》。但越剧改革遭到了恶势力的反对,这年8月27日,我离家去电台播音,刚走到路口,窜出一个人将一包粪对我劈头抛下。之后又收到装有子弹的恐吓信。由于一些合作者另有打算,剧团无法按期演出新编剧目,我又不甘屈服于老板走回头路,1946年底雪声剧团只能暂告解散,我也暂停演出,静下心来思考这几年的得失。
下一步该如何走呢?我想,作为主要演员,首先要提高自己并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应该让全剧种的成员参加到改革行列中来。另外必须有自己的剧场,并有附设学校培养接班人。为了实现这些设想,1947年初,我跑遍了上海各种类型的剧场和电影院,对剧场设计、舞台大小和观众座位好坏进行比较,得出的结论是:1500个座位的南京电影院(解放后改为上海音乐厅)座位最好,而扇子形的剧场演戏曲效果更好。不到一个月,设计者就绘出了新剧场的初稿图纸。随后我们找到了霞飞路(现在的襄阳公园隔壁原祥生汽车公司)的一块地,租50年约20亿元,造价约30亿元。这50亿元,只有依靠我们自己演出和向观众集资解决了。我考虑,这是整个越剧界的事,如果能说服尹桂芳、竺水招、筱丹桂、徐玉兰、范瑞娟、傅全香、徐天红、张桂凤、吴小楼来参加,共同发起为造剧场进行集资活动,不是很好么?
这九位中,尹桂芳、竺水招、筱丹桂、徐玉兰没有交往过,其他五位曾与我合作过。于是我就找了当时尹桂芳、竺水招的合作者徐天红和吴小楼,谈了联合义演、集资造剧场和越剧学校的设想。徐天红与吴小楼都表示积极参与,于是我请徐天红约尹桂芳、竺水招到晋隆西菜馆见面。她俩跟我会面后,都连连点头同意,同时还提出号召基本观众认股投资以增加资金等建议。
徐玉兰当时因吐血在休息,我专程去拜访了她。她说:“这是越剧界的大事,我一定参加。至于筱丹桂能否参加,要找国泰大戏院老板张春帆。”因徐玉兰吐血,张春帆曾邀我下半年去国泰演出,他说单靠春凤(筱丹桂的小名)怕不卖座,这叫做人老珠黄不值钱啊!筱丹桂这时只有27岁,是在被张春帆占有的这八九年中,才渐渐低落不佳的。我去找张春帆,他因有求于我,连连点头说:“这是出风头的事,春凤一定参加,但你不必去看春凤了。”可见筱丹桂是毫无自由的。范瑞娟、张桂凤与我共事改革演出两三年了,联合义演她们极力赞成。傅全香是我的同科班师妹,她也一口答应参加。
接下来我们邀南薇、韩义等商量演出剧目,大家认为要区别于以往会演的老剧目,但新编的题材要容纳这些主要演员实是不易。也曾想过演《红楼梦》,但贾宝玉只有一个,怎么分配角色呢?后来选择将法国大仲马的小说《三剑客》改为中国历史题材的《山河恋》,男女角色都不成问题。1947年7月29日,我们相聚在大西洋西菜社签订了联合义演的“合约”,我的顾问律师平衡成为我们合约的起草人和见证人。
我们十个演员作为发起人,在“合约”上签了名,后来我们就被称为越剧“十姐妹”。关于演出场地,打听到周信芳演出的黄金大戏院,因周信芳歇夏,正是空档,我就去商谈。黄金大戏院提出一月租金要四亿元。很快,一个星期的座券被订一空,座券分福禄寿三种,票价定为10万、5万、3万。演员们除了排戏,还得抽空准备自己的戏服。大家在骄阳里坐着三轮车满街跑,置衣料,买首饰,量身材,谁都不愿意在台上逊色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