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翻阅新出版的《京剧常识》，见到一张标注中华戏校学生合演《五堂会审》剧照，经查河北教育出版社的《中国剧目辞典》，不见此剧目，只有三堂会审戏名，不过照片中的两个净角却让我想起翁偶虹老师早年曾为他俩的脸谱修订写过专题文章。原来这出戏是翁老在中华戏曲学校任职期间根据梆子戏《蝴蝶杯》整理改编的《凤双飞》。在这出戏里只有卢林之子卢世宽是个横行霸道的恶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绝对坏人，虽说是老戏重排但对卢林和郝自良两个净角脸谱都做了认真修订。比如照片中间头戴侯帽的花脸就是由王玉让扮演的卢林，他因打死儿子之仇搜府、查船，前后五堂审案其所以怒发冲冠，纯系难舍父子之情。而最后结局是他阵前临危被田玉川救得一命，感激之余将女儿许嫁，田说破身份后翁婿关系既成事实，只好尽释前嫌，这也说明他良心未泯，改本卢林写成好人，再考虑其人年龄，脸膛改填老红，正额绿光下分三叉是宗梆子班勾脸原型，旁缀红点一为映其色调、二为示其心血凝聚，鼻窝上圈灰边是为示其老，眼窝两端皆锐，是示其锋芒外露，眼窝内画白纹则示其人虽白壁有瑕虽不失为好人，但也并非完人。

另外一个勾脸的净角就是由冯金延扮演的按察司郝自良。其人虽由净扮但属文职，照一般规律，传统戏中文职勾脸的不是揉脸就是白脸抹，而揉脸多用于老年人物，白脸抹多用于奸诈人物，可是郝自良人既不老又不属奸邪之辈，若以三块瓦格式勾脸又显得武气逼人，最后决定勾元宝脸脑门填红色，表示人物忠正。黑眼窝尖起圆收，有忠厚、有趣笑。以碎笔画眉子，以摒绝粗豪之气，恰好符合这位文墨官员公平断案的身份。

通过翁老师上述重订卢林、郝自良脸谱的设想解说不难看出老一辈文化人对待艺术创作的严谨态度。原来设计一个脸谱从格式选定、形象刻画、色彩运用甚至勾在脸上的一点一划都要求有根有据，并且合情合理。总之处处不离塑造人物这个核心，这正是脸谱艺术的丰富内涵。一个成功的脸谱绝不是马虎敷衍、草率为之就能完成的创作。当然有了明确的理论指导前提，还要靠演员自己执笔往脸上勾画，再用于舞台演出实践，至于反响和效果就全凭广大观众的认同和赏识程度了。

顺便说一下，前面提到的那张剧照是《凤双飞》的前五堂，这五位大人卢林之外还有素面挂黑三的湖北道姚文俭；挂白五嘴须李金瑞丑扮的布政司董温；穿白蟒挂苍三、戴忠纱加驸马套翅朱金琴扮演的徐锡恭；以及戴尖纱挂黑满、勾元宝脸的按察司郝自良。案前两旁站立的分别是李玉芝饰演的胡凤莲和赵金年扮的田云川，跪着回话的是由金玉恒演的卢府家郎。

（作者傅学斌系著名脸谱画家、原北京京剧院高级舞美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