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偶虹先生生平嗜爱脸谱，早在20世纪30年代即完成了他那以探古勾奇为主旨的收藏了四百幅脸谱的鸿篇巨制《偶虹室秘藏脸谱》，这部藏品包括了京剧、北方昆曲和山西梆子等剧种的古、奇脸谱，内容丰富，不但具有收藏价值，且对研究脸谱艺术的发展沿袭也有重要参考价值。今逢农历虎年，笔者特意翻阅了四函秘藏，果然从中找到三个可以称奇的“虎”脸谱。分别是别开生面的《云崩山》中的山神、《洗花村》中的虎精和二十八宿中的尾火虎。这三个中一为妖、一为神，尾火虎身份最高为二十八宿之一，但该谱未注剧名。说这是三个奇谱首先要说的就是尾火虎，说其奇是因为这是有一个“黄膛三块瓦”脸谱，黄色让人联想到老虎的黄色皮毛，仅此便十分点题，同时脸谱勾画者从天宫星宿的地位和神通考虑，选择了拟人化的谱式格局，而没有采用虎头象形脸，从这个角度看勾脸者颇有见识。脸谱中其它点缀也各有说辞，如额头勾红色倒火焰纹下沿至鼻尖，用以表示星座名中的“火”，眼窝、眉字和脸上的金点儿象征星宿的神奇，该谱最奇之处在于虽勾了拟人化的三块瓦，却同时在脸上画出许多动物的毛璇，看来脸谱设计者是想“鱼和熊掌兼得”。

虎的第二个奇谱是《云崩山》中的山神，勾的虽属象形脸，却填夸张的蓝色脸膛，十分罕见，又在旁注明“内府独有”，说这涉及清宫内廷剧目，但笔者闻所未闻。我国地域广阔，山河壮丽，山岂止千万座，又何况戏里的山名可随意编取。要想知道内府演的《云崩山》和这个勾着蓝脸的护山神的究竟，那只有从清宫遗存的内府档案中去找答案了。现在单说这山神脸谱，除其“蓝脸膛”的特色之外，形象夸张之处还有很多，如额头勾金王字，大而突出，几乎占了全脸的四分之一；宽鼻窝也用金填，金蓝相映极像庙中的佛塑，更添神秘；卷曲的白眉子内画毛纹，再加上阔嘴露獠牙，这个虎头象形脸还真有几分神威远振的气势。

这第三个奇谱是《洗花村》中的虎精，勾的也属象形脸，但勾的是一个形若面具的金脸。传统戏里勾金脸的只有如来、二郎神等为数不多的几个神佛。而这个虎精除脑门、鬓角和下巴留白底色之外，脸缘之内全部贴金，仅此一点即可称奇，与上述山神谱式比较，其结构和用色都显简单，金脸里只画了眼窝、鼻孔和露齿的虎嘴，脑门勾的王字也小很多，四周的白地子中勾满毛纹，细看其笔法之繁复和山神如出一辙。至于此谱所称《洗花村》仍在《中国剧目词典》中查不到，但却让笔者想起拙作《脸谱勾奇》中曾选用过1939年《立言画刊?金雅室珍藏失传扮相谱》黎朔发表的“狼变牧童”一图，其释文说，狼变牧童见于昆曲《四洗村》，是早年流传于民间的神话戏。演虎、狼、狐、蝗四害为患村间，后被伏魔帝君关圣所除，使村民终得安生生活的故事。按照这个线索，我又把《偶虹室秘藏》中《洗洪村》里的蝗虫精找出来对号入座，这样所谓《四洗村》的虎、狼、蝗便凑齐了，有没有狐精已无关紧要。其实关圣派将降服狐精的戏，京剧中早就有著名的经典剧目《青石山》，这出戏当年红极一时。

最值得一说的是《洗洪村》中的那个蝗虫精，勾画者并不是简单的把一只蝗虫直接勾在脸上，而是参照蝗虫之头，加工刻画成一个绿色的象形脸，让人一望而知，与那只小蝗虫神似。但也有一点令人不解，秘藏脸谱装裱如函极为精致，《洗花村》的虎精和《洗洪村》的蝗虫精又收入同一函，可排列顺序又相隔甚远，《四洗村》中的狼变牧童又为黎朔收藏发表，想起来没有什么道理。

作者介绍：

傅学斌1937年出生于梨园世家，是一位高级舞台美术设计师。他于1961年开始在梅兰芳剧团从事舞台美术工作，那时起就开始收集、整理、研究脸谱，拜翁偶虹为师，求教于刘曾复先生。1993年被北京市艺术研究所聘为客座研究员。1995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民间工艺美术家”称号。1979年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闹天宫》画册，2000年在中国书店出版社出版了《脸谱勾奇》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