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润甫在《打焦赞》中饰焦赞(右)朱文英饰杨排风剧照
黄润甫(约1835 1916)北京人,满族,行第三,人们都称他为“黄三”。初为松筠庵票友,后拜四喜班的朱大麻子为师,加入戏班。他投身二黄班后,并不专学朱师,而是兼学徐宝成、庆春圃和钱宝峰。他在继承和吸收前辈及同辈艺术的同时,加以创造、革新,他还吸收当代人的一些生活,提炼入戏,创造性地刻画出刘谨、金兀术等一些类似清廷贵族的典型人物。他的这些创造都为后学者所宗法。他在不断创造革新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从而创立了架子花脸的第一个表演艺术流派——黄派。
黄派的唱,专尚沙音、炸音,尤以炸音为主,气力充沛,实大声宏。唱法上似散实凝,以顿挫多取胜。他落句时唱得斩钉截铁,以显示英雄人物的豪放、直爽。他唱〔散板〕、〔摇板〕时善于突出一个字的唱法,以表达整句甚或整段的中心感情。如《连环套》的“俺窦者可算胆包天”,一个“包”字,以顿挫摇曳的小腔,唱出了窦尔墩的骄傲自满、目空一切。《李七长亭》的“眼睁睁绝了他王门的后代根”,“他”字不用腔,只是单摆浮搁,却一字千钧,力能屈铁,这个“他”字就唱出了李七已有悔意。黄虽出身业余演员,却非常讲求字韵,他的〔快板〕如雨打芭蕉,字字精到、清楚。黄的唱腔经常唱的只有〔流水〕、〔快板〕、〔摇板〕、〔散板〕,至多唱到〔原板〕,变化也不甚多。然而每句唱中运用顿挫摇曳时,总配合表情、身段、眼神,使光芒四射,以弥补他唱腔之简单。所以他演每出戏都是那么生动火炽。那时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常听到“真宋江,假宋江……”的流行唱腔,即受黄派《丁甲山》的影响,当时不下于谭鑫培的“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刘鸿声的“孤王酒醉桃花宫……”的风行传唱。
黄润甫演曹操戏,有“活曹操”之誉称。在曹操戏中,他的韵白声慢而文,以示曹操的丞相身份。在《三国志》中有几段戏,黄都单演为折子戏,全是以念为主,他的白口有劲有韵,虽文而不平,往往在平念中用拔高的“炸音”,以示感情的变化,他的念都是按剧中人特定环境的变化而有所变化。他还善于运用念白中的助词、形容词,如“啊”、“哗啦啦”等,阔口巨嗓,倾泻而出,念来有叱咤风云的气势。他的打“哇呀呀”,能分出惊、气、怒等不同的感情,这种念法,曾被杨小楼所吸收,用于武生勾脸戏《霸王别姬》、《状元印》等戏中。
黄的京白也是因剧中人物的不同,在运用上而有所不同。如李逵和焦赞都是用京白的人物。黄演李逵念的京白就比较直率,主要突出其豪爽,因为李逵性格粗鲁,讲话不假思索;而演焦赞念的京白则比较曲折,主要突出委婉,因为焦赞性好恢谐,他对孟良讲话往往有意骗他。黄饰演《法门寺》的刘瑾尤为著名,他是借鉴于清代有权有势的太监,运用“沙音”以表示骄傲,“炸音”以表现大发脾气。说话时都是“撇唇拉嘴”,一会儿瞪起眼睛要杀人,一会儿忽然又讲“交朋友”,谀之则喜,违之则怒。黄在刻画刘瑾那骄恣残暴、喜怒无常,阴阳不定的阉臣本性的同时,也未失刘瑾“九千岁”的统治者身份。
黄派戏更讲工架身段,如《阳平关》的曹操,在上山时,头上戴的“汾阳盔”绒球的微微颤动,脚下一点一点踩着锣鼓走的“老步”,既显示了曹操的年迈,又呈现了舞台的节奏美。尤其在赵云救走黄忠后,曹操失神扔掉令旗时,头上汾阳盔的两根如意翅也随之前后摆动,然后再用颈部肌肉的神缩使汾阳盔在头上转动,两根如意翅亦变成一前一后的特技表演,这一绝技后人似乎都未能继承下来。黄演焦赞、李逵等人物也各极其妙。他演焦赞扎着大黑靠却用小身段,以显示其恢谐好动的性格;演李逵除《清风寨》装新娘盖着红头盖时作玲珑小巧的身段外,其余的“亮相”等动作全是大身段,显得大气、雄浑伟岸而又豪爽。其实黄的身材较矮,以矮小要显示高大的英雄形象,这就全靠他善于亮高相、走大步的纯熟功夫及光芒四射的台威、台风。黄的武打也很具有干净利落、火炽美观的特点。他的武打矫健中见规矩,勇猛中又见脆、率。
黄润甫的拿手戏,有《战宛城》、《阳平关》的曹操,《取洛阳》的马武,《失街亭》的马谡,《下河东》的欧阳芳,《穆柯寨》的焦赞,《丁甲山》的李逵,《挑滑车》的牛皋,《八大锤·断臂》的兀术,《李七长亭》的李七,《法门寺》的刘瑾,《连环套》的窦尔墩,《儿女英雄传》的邓九公等。直到今天,大多数后来者演黄的拿手戏,仍然宗黄派。
黄润甫的亲传弟子有董俊峰、候喜瑞,而学黄又非黄门弟子的则多矣。如郝寿臣虽非黄三弟子,但艺事却得黄亲授。实际上,从民国以来,铜锤花脸无不学金(秀山),架子花脸无不学黄(润甫),他们已成为净行两支庞大的艺术流派。追本溯源,就是裘盛戎、袁世海等艺术流派也难出其基本范围,当然,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革新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