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发源于苏州昆山一带,流传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明朝嘉靖年间,魏良辅集南北曲之长,对昆山腔进行革新,被称为“立昆之宗”。
?然后,这一原先只是“止于吴中”的地方曲种,很快沿运河走向北京,沿长江走向全国其它地方,成为当时影响最大的剧种。
?演唱昆曲是厅堂里的事。地上铺一方红地毯,就算是剧中的境界,唱的时候,笛子是主要的乐器,声音当然不会怎么响,但是在一个厅堂里,也就各处听得见了。
?昆曲的串演,歌舞并重。舞的部分就是身体的各种动作跟姿势,唱到哪个字,眼睛应该看哪里,手应该怎么样,脚应该怎么样,都有老师传授下来,世代遵守着。动作跟姿势大概重在对称,向左方做了这么一个舞态,接下来就向右方也做这么一个舞姿,意思是使台下的看客得到同等的观赏。这是叶圣陶关于昆曲的文字。
?我在有关昆曲的文献资料里看到,为了演好《鸣凤记》中的严嵩,马锦竟隐姓埋名,在权相顾秉谦家中做了三年仆人,回来后扮演角色,游刃有余。
?我还在有关的文献资料里看到,商小玲在演《牡丹亭》时,真情毕露,以至哀伤过度,倒在舞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见过的昆曲演出,在拙政园。一起观看演出的,是台湾来的一些大学生。喜欢昆曲的人不去雍容华贵、优雅大方的拙政园转转,是会有很多遗憾的,起码会少了点触景生情、触类旁通的感性认识。或者说喜欢拙政园的人不去听听昆剧,其结果也是如此。造园和演戏;游园和听戏,有一种文理上的缠绵,正如“梧竹幽居亭”上的那一副对联所示: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
?演的是《满床笏》,一出不俗的剧目。那一天乐队编制也是复原到“四大件”:笛、笙、曲弦、提胡,连锣鼓点都换照传统重新规范。装扮方面,旦角使用明朝妇女装饰头发的“抹额”,巾生入朝戴特帛朝帽。此外,霞帔、儒巾、襕衫、吏典帽、青素、豆腐干巾、幞头等,这一些在当今舞台上已很难见到的传统昆剧服饰盔帽,是第一次亮相,我正好遇上了。这一个夜晚,海峡两岸有一些人共同的记忆就是拙政园和昆曲。
?还有一次与昆曲的相遇,是在鹤园,苏州的鹤园是昆曲爱好者聚会的地方,鹤园就靠在曲园的边上,不是太大的园子,也不十分著名,所以去的人不多。每一个星期二的下午,喜爱昆曲的朋友就来了,弦乐声中,一二个票友朗朗地唱着,众人也轻轻哼着,这时候的昆曲,如一杯清茶。
?这样的回味,牵引着我试图走近昆曲。在翻读了不少有关昆曲的书籍和资料,认为可以加强一点了解,结果内心却是更空落了。
?当昆曲隐没在时间的画屏背后,春雨般洒出的冷金扇上开着的鲜花,是否更接近我们记忆里传统的面影。
?一个星期以后,我又往鹤园去,这一天天色有一些阴沉,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我赶到鹤园的时候,曲会已经开始了,二、三十个票友,上年岁的居多,我认识的老先生说,是的,下雨也要来的,总是要来的。
?老先生今年93岁了,说到长寿之道,他说是也许就是因为爱了昆曲,东奔西走看演出,走南闯北赴曲会,没有演出和曲会的时候,就自己在家里唱,引吭高歌,回肠荡气,能不长寿?
?胡山源老先生书赠赵景琛的一个句子:“你家里檀板轻轻拍,我家里长笛缓缓吹,都是昆曲迷。”这一个描述,和老先生说的仿佛。老先生还说了好多名字。孙月泉,教过他曲子。王寄立,记着好多曲谱,还有贝家。贝家大小都能度曲,贝聿铭的堂房叔叔贝晋眉,大家叫他七叔,七叔善教,也肯教人。后来我查了资料后知道,贝晋眉,教过“传”字辈,是一代昆曲大师。
?过几天我在自己单位里,正好见到了张允和先生寄来的一本画册,是《牧丹亭》杜丽娘一角的身段。张允和说,俞平伯是我尊敬的恩师。一九六五年十月三十日,《人民日报》上发表了张允和的一篇文章《昆曲―――江南的枫叶》,文章的开头这样写道:
?北京是“天高云淡”的秋天,到处开遍了菊花。典型的江南城市苏州也正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时候了。从南方寄来的信里,附了一份昆曲观摩的节目单,使我不只是怀念我的第二故乡,更怀念着昆曲的群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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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张允和,正和俞平伯一起,排练《牡丹亭》。演出《牡丹亭》,一直是俞平伯和大家最大的心愿,但由于清朝以来的文化专制和其它因素,留在舞台上的仅有“游园”“寻梦”等十几出,最后选定的本子,由俞平伯亲自校订,在当时,这应该是最为完整的《牡丹亭》的剧本了。张允和说,我从小和大姐、四妹逢场必唱“游园惊梦”。到了曲会以后,我教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还是演这一出。把大姐和四妹的戏教完了,小丫头没人演,我来!十一、二岁的公子小姐,却配上我这样一个快五十的“小丫头”,不丑吗?不丑,挺开心的。
?这时候水袖在我们眼前翻动,这是近百年前缤纷灿烂的苏州的昆曲,近百年前如诗如画的昆曲的苏州。
?《苏州日报》 102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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