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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昆曲俗称川昆,系由江苏省苏州地区的昆山腔衍变而成。昆山腔产生于明代景泰1450—1456年间,是明代初年南戏形成的一个流派,主要用笛子伴奏,因偏重于歌唱,又称昆曲。明末清初,最为流行。随着清廷统治者的迁调与长江商贸往来,昆曲四处传播,几遍全国。《蜀伶杂志》胡淦序言记载:“康熙二年1663,江苏善昆曲八人来蜀,俱以宦幕寓成都江南馆合和殿内。时总督吴棠,亦苏人。因命凡宦蜀得缺者,酌予捐赀,提倡昆曲,以为流寓蜀中生计。蜀有昆曲自此始。雍正1723—1753间,蜀名来云班,亦未登台。及乾隆1736—1795初,苏之商于蜀者,返苏为之制戏箱,唤苏伶数人来蜀,始登场演戏,正其名曰舒颐班。颇极一时之盛,学者亦伙。”周询《蜀海丛谈》卷三写道:咸丰1851—1861年间,四川总督吴棠“妙解音律,尤精昆曲,以川省无习此者,乃在苏州招昆班佳伶十余人来蜀”以充实舒颐班。《华阳国志》亦云:舒颐班在成都除入署演戏外,曾开办科班,“选垂髫童子廿余人,日夜教习歌舞……游燕之娱,一时倾成都。”舒颐班巨擘周浩然传子辅臣,两代名净,擅演《闹朝》、《扑犬》、《达摩渡江》、《醉打山门》、《单刀赴会》、《饭店认子》、《祭坟》、《北饯》、《北诈》、《闻铃》、《龟年弹词》、《冥判》以及《醉打》、《醉隶》、《坠马》等传统昆曲剧目。报界名士冬心看了周辅臣演唱《闻铃》,曾以诗赞曰:“一曲霓裳老泪横,开元遗事记华清。伤时颇有新亭感,肠断淋铃夜雨声。”
?尽管昆曲传入四川多年,由于川人不谙吴语,直接影响着昆曲在四川的生存和发展。辛亥革命1911前后,舒颐班因难以为继而濒临解体,迫使昆曲艺人改搭川班,同时尽可能地将昆曲地方化;在同台奏艺的同时,川班也有不少艺人学唱昆曲。在频繁的艺术交流之中,昆曲逐渐被川剧吸收,《玉簪记》、《红梅记》等曾被移植为川昆,老长乐班曾编演大本昆腔戏《鸳鸯谱》。川剧昆曲除沿用苏笛、苏钹、苏铰之外,同时嵌入川剧锣鼓,改用四川语音演唱。《玉祖寿》、《八仙上寿》、《天官赐福》等昆曲剧目,载歌载舞,场面壮观,气氛热烈,情绪欢快,经常作为吉祥如意的开场戏而风靡一时。比如群仙为玉皇祝寿的《玉祖寿》,表现寿星老头亦作张果老手捧寿桃,相约一仙位姬结伴同行,仙姬羞他龙钟老态,他说:“你不要嫌我年纪老,我可以变得很年轻嘛”于是,先丢拐棍,次揭纱帽,再脱官衣,后抹须眉,竟变成一个头扎“冲天炮”、身穿红绸背背裤的笑娃娃。这些特技表演,伴着昆曲的旋律次第进行,充满着一种幽默诙谐的盎然异趣。川剧丑角的祖师爷岳春曾搭舒颐班,与周辅臣一起将《醉隶》、《坠马》、《双下山》、《议剑献剑》等昆曲传统剧目移植为川昆,年逾七旬,在《坠马》中饰演罗喜德,表现人物皇榜高中、策马游街的得意神态,有一个从高头大马上翻滚坠地的特技表演,身上的大红官衣迎风散开,就像一只彩蝶飞落荷叶上面,观众美其名曰“飞蝶下马”;伴着“好似狂风吹片瓦”的一句昆腔,岳春躬身屈膝,袍袖掩面,又如绣球似地在台上飞速滚动,此谓之“滚圆宝”,又叫做“滚圆台”。岳春的再传弟子李文杰,在《议剑献剑》中饰演曹操,为了刻画人物在权势面前,谨小慎微、献媚取宠的狡诈性格,道白往往回旋于低音区,声音虽小却满座皆闻,尤其善于探隐发微,深刻揭示潜藏在语言背后的丰富含义,曾受到俞振飞高度评价。1999年1月,成都举办“长城乐”川戏丑角艺术展演,在25折优秀传统戏中,韩敏言演唱昆曲《醉隶》引人注目,算是硕果仅存。
?昆曲行腔运气与吐字发声,讲究音准、字正、腔圆,一个字要唱出字头、字腹、字尾三个音。这样唱出来的字,有如玉之润,珠之圆,成为川剧演员唱讲功力的基础训练。在川剧界,流传着“唱不来昆曲,成不了一个角”之说。川剧前辈艺术家抓住昆曲长于歌唱又利于舞蹈这一特点,往往撷取昆曲中的某些曲牌或部分唱句,与高腔曲牌有机结合,藉以增强高腔的艺术表现力。有的曲牌用昆曲起唱,谓之“昆头子”,在高腔戏中十分普遍。1979年,四川省川剧艺术研究院印制了《川剧昆曲汇编》,由刘泉编述,李远松、杨为记录整理,搜集成都地区演出过的传统剧目或曲目中的昆曲曲牌200余支,按折戏类、单支类、通用类排列,堪称川昆大观。
?1986年4月,四川与上海举行文化交流,俞振飞作为上海昆剧团艺术顾问,以八五高龄第三次西行入川。笔者有幸接受采访,俞老忆及当年川昆交流的动人情景:1948年,俞振飞曾偕同倪传钺、邵传镛、姚传芗等昆曲艺人莅蓉,与成都京昆票界通力合作,在春熙大舞台接连推出《群英会》、《得意缘》、《贩马记》三大本。昆班先请川剧界顾曲,川剧界也回请昆班看戏。俞老回首前尘,兴致勃勃地说:“那时候,我曾看到萧楷臣、周慕莲等人的精彩演出。川剧有那么多挑尖的好角色,真令人惊奇折服。他们演唱的川昆,满宫满调,声惊四座,简直就是我们昆曲嘛!”
?(插图为《虎囊弹·山亭》)
?原载《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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