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剧和歌舞伎是中日两国的传统经典艺术。
?昆剧作为一种民间声腔艺术,起源于元末明初,流行于苏州昆山一带。明万历年间,一位寓居昆山的民间音乐家魏良辅经过十年潜心研究,并吸收了海盐腔等其他声腔的优点加以发展提高,经而创造了一种“转音若丝”、“流丽幽远”的新声腔——昆腔。这一声腔诞生后立刻风靡全国,一时间几乎所有戏曲艺术都用这种新昆腔演唱传奇剧本,于是便形成了昆剧这个剧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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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古老的中国昆剧一样,日本的歌舞伎也拥有400多年历史。歌舞伎最早是17世纪江户初期出云大社的巫女阿国领着一帮巫女在京都鸭川河滩上跳艳舞。一些武士为争夺女优大打出手,甚至互相厮杀。因此,德川幕府以伤风败俗为由禁止歌舞伎演出。直到1653年,才允许只有男子演出的“野郎歌舞伎”。女性角色全部男性扮演,被称为“女形”,也就是类似中国传统戏曲中的旦角。歌舞伎通常由唱词、道白和舞蹈三部分组成。表现主题大致有两大类:一是描写贵族与武士的世界;二是表现民众生活。
?歌舞伎与中国京昆艺术也素有“东方艺术传统的姐妹花”之称。晚清诗人黄遵宪在《日本杂事诗》中赞美道:“玉萧声里锦屏舒,铁板停敲上舞初,多少痴情儿女泪,一齐弹与看芝居”。而歌舞伎与京昆艺术的精神对话则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
?1919年4月,应当时日本东帝国剧场老板大仓喜八郎和日本文学家龙居濑三之邀,京昆艺术大师梅兰芳先生率团赴日本演出。梅先生在日本表演的剧目中除了京剧《虹霓关》、《贵妃醉酒》等以外,还有昆曲《思凡》和《琴挑》。而且演出方式是中国演员与日本歌舞伎演员同台演出,京剧被安排在中间偏后。日本方面演出的剧目有《本朝二十四考》、《五月的早晨》等。无论是在东京、大阪还是神户,梅兰芳先生所到之处都受到极大的欢迎。艺术评论家们更是赞不绝口。他们或称“梅的容颜和柔软的身段同真的女性几乎一样”;或说:“仪态舞容,艳异冶丽”;更有人夸梅先生“嗓音玲珑透彻,音质和音量都很鲜明,连一点枯涩凝滞也没有。”很显然,以梅兰芳先生为代表的中国京昆艺术彻底征服了日本观众。同时,梅大师还和守田堪弥等歌舞伎演员欢聚畅谈,切磋交流,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可惜的是,中日两国艺术未能在同一出戏中进行合作对话。尽管梅先生四年后再次东渡扶桑,但也没有资料显示他们有过这样的合作。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缺憾。
?直到几年前,浙江昆剧团张继青与日本歌舞伎演员成功排演了《秋江》,这多少弥补了这种缺憾。
?而这次张军和市川笑也合演的《游园惊梦》片段,则是将这两种古老东方文化的对话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为了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30周年,在总导演滕俊杰提议下,两国艺术家着力对中国古典名剧《游园惊梦》中“惊梦”一折进行艺术再创造,试图用歌舞伎的表现形式刻画杜丽娘内心细致入微的情感变化,为此,日本音乐家枝明先生还专门谱写了一段音乐。由于昆剧艺术注重气韵与意境的结合,空灵洒脱,含蓄内敛;而歌舞伎相对比较夸张,动作幅度较大,这两种风格强烈的艺术形式能否相互融合,浑然一体,成为大家共同关注的焦点。但演出结束后,人们发现原先的这种忧虑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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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徐徐拉开,空寂的舞台上摆放着两座古典式日本屏风,随着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一位身着粉红和服,手执折扇,头带玉簪,脸部涂得刷白的日本“杜丽娘”款款走进观众的视线。她以歌舞伎特有的女式发音法,低声吟哦:“我要进入梦乡,去寻找我的心爱之人。”市川笑也的表演疾徐有致,风情万种,给人“一枝红艳凝香露”的美感。而张军扮演的柳梦梅端庄儒雅,潇洒自如。他先念白口“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随后,唱起了《惊梦》中最著名的段落:“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中国“柳梦梅”和日本“杜丽娘”载歌载舞,配合默契,毫无生涩之感,他们时而秋波微漾,时而娇嗔惶悚,令人魂飞神往。尤其到唱到“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中的“一”字时,柳梦梅双手搭在杜丽娘肩上,前后轻轻摆动,仿佛真地要进入爱的梦乡,看了不禁拍案叫绝。戏的下半部则完全按照歌舞伎的路子来演。但衔接自然流畅,只见两人一手拉住衣袖,一手紧捏执扇,迈着碎步在舞台上表演各种身段。他(她)们的舞姿轻盈,如春燕展翅,似鼓点跳动,露出饱满的青春气息,显得潇洒,优美,舒展。
?张军和市川笑也这次的牵手《游园惊梦》虽然只有短短六分钟,但仍可以看作完成了一次古老东方文化穿越历史的精神对话。而这样的对话其实还只是刚刚开始。
?文汇报 102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