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中国曲艺志·新疆卷》、《中国曲艺集成·新疆卷》锡伯族部分做编纂工作的赵春生对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的民间文化了如指掌。如今,58岁的他依然在调查研究锡伯族断代史。
赵春生称自己是从民间走来的艺人,有时干脆就说自己就是民间艺人。他说自己与这个县金泉镇民间老艺人的感情是他最大的财富,虽然这些老艺人都已故了,但是他们留给他的汗都春曲调至今仍萦绕在他耳旁。
汗都春又称“秧歌牡丹”,它是锡伯族人民极为喜爱的一种曲子戏,在充分汲取汉族戏曲中的平调和越调精华的基础上,按锡伯族民间艺术的特点不断丰富、完善、提高而形成的一种边说、边唱、边舞的新型戏曲。 5岁就开始听汗都春长大的赵春生毕业于伊犁州农校,20岁他在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种子站工作时,其表演特长就显露出来,调进该县业余宣传队后,他就写、编、演节目。
赵春生退休前曾在该县文化艺术研究所工作,是专业作家。刚开始,为了创作,他到民间走乡串村搜集素材,这些素材让他的创作激情和灵感一发不可收拾,逐渐地,他听锡伯族民间艺人说唱变成一种痴迷,大部分时间都与这些民间艺人“厮混”在一起。舞台艺术来自民间,他的百余首音乐作品便问世了。他用秧歌牡丹改编的《龙江颂》、《沙家浜》等深受锡伯族群众喜爱。如今退休的他虽然身体状况差,但他还一直坚持在做《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的卡片登录的工作。
上世纪70年代,是赵春生文艺创作走向成熟的阶段,那时,他创作动力都缘于锡伯族民间老艺人对他的厚爱。
两包方块糖、一包点心、两瓶酒藏在炕头红木柜子的衣物里,这是赵春生送给老艺人的礼物。害怕家人看到,他不得不这样藏着掖着。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家人很难吃到、喝上这些稀罕东西,要是知道他将这些上等礼品送给不相干的人,那不吵得让他几天都不得安生。
一切还在沉睡中、黑暗中,只听到穿衣、起床声,趁着天还没吐白,他得赶紧从家溜出来,否则礼品就拿不出来。赵春生偷偷地打开柜子,迅速拿出礼品,轻轻下炕,光着脚,提着鞋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门,骑着自行车向金泉镇出发了。60多公里的路虽不好走,他一口气都没歇,刚到中午他就到了金泉镇。
金泉镇一位70多岁的锡伯族老艺人西布产会40多首汗都春。赵春生是西布产家的常客。起初,赵春生听说西布产会唱很多首汗都春,就慕名而来。他来的次数多了,他就像自家人一样熟悉。每次来,放下东西,他就拿起工具,房前院后、牛栏羊圈就有了他忙碌的身影。
西布产在金泉镇是出了名的倔强,刚开始,对赵春生也很冷淡。赵春生第一次来拜访西布产,介绍自己是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文工团的,西布产便给他面子,一口气说唱了四首汗都春曲调。可是赵春生却不满足,要求西布产继续唱,把会唱的都唱出来,这让西布产非常反感,心想,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敢命令“老子”。西布产闭口不吭气就表明生气了,但是听得入迷的赵春生却没发现西布产愠怒的表情,一再强求他继续唱时差点被西布产用棍子打出来。但从这以后,赵春生还是来了,有时手里还多了一瓶酒、一只野兔。
他学会了看西布产的脸色行事,不失时机地从西布产手中夺下正在干活的工具,如同主人一样该干啥就干啥。就这样,西布产改变了态度,对他像儿子一样,指挥他干这干那,有时做错了事也要骂他。西布产在骂过他以后,会给赵春生唱他从未听过的汗都春曲调,哄他高兴。这时他如受委屈的孩子一样会高兴地再让西布产重唱一遍,西布产则乖乖地照做。
那时,赵春生还买不起录音机,大部分是用笔记录。简单的、稍短的汗都春曲调他可以记录下来,但复杂的、较长的用笔记录非常困难。有时,西布产高兴可以重复多唱几遍,但有时犯倔,那他就只有等了。就这样,西布产的40多首汗都春曲调都被他“磨”来了。
经常游走在民间的赵春生不仅仅只搜集汗都春,碰到歌谣、民间故事、诗歌等他也都记录下来。了解民间发生的各种变化,让他颇难接受的就是民间老艺人们态度的变化。
1981年,他到霍城县依车嘎善锡伯族乡去找一位很熟的老艺人,这位老艺人几年前视他为知音,每次他来,老艺人就将周围会吹拉弹唱的村民都组织起来,给他唱到深夜。几年后,他再去拜访这位老艺人,老艺人起初装聋作哑、答非所问,后来就明确提出除非给钱,不然就不唱。当时的赵春生在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文工团工作,除了有表演,大部分时间都在民间搜集各种民间音乐、故事、诗歌等,单位没有任何经费,几年来,他的日子也越过越穷。
这位老艺人的要求让他很难堪,无奈之下,他骑着破自行车,顶着毒辣的日头返回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暴晒在焦灼的阳光下他都没有觉察,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借到一点钱?到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县城他没有借到钱,他顾不得擦汗,骑着破自行车又返回依车嘎善锡伯族乡时已是黑夜,他将身上所有的毛毛角角都翻出来,给了这位很熟的老艺人。老艺人被感动了,开始唱了起来。
终于,他收集到了他想要的歌谣和民间故事,在漆黑的夜里他骑着自行车向家的方向驶去。(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