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之卷九十七·列传第五十七·夷蛮原文全文在线阅读
○夷蛮
南夷、西南夷,大抵在交州之南及西南,居大海中洲上,相去或三五千里,远者二三万里,乘舶举帆,道里不可详知。
外国诸夷虽言里数,非定实也。
南夷林邑国,高祖永初二年,林邑王范阳迈遣使贡献,即加除授。
太祖元嘉初,侵暴日南、九德诸郡,交州刺史杜弘文建牙聚众欲讨之,闻有代,乃止。
七年,阳迈遣使自陈与交州不睦,求蒙恕宥。
八年,又遣楼船百余寇九德,入四会浦口,交州刺史阮弥之遣队主相道生三千人赴讨,攻区粟城不克,引还。
林邑欲伐交州,借兵於扶南王,扶南不从。
十年,阳迈遣使上表献方物,求领交州,诏答以道远,不许。
十二、十五、十六、十八年,频遣贡献,而寇盗不已,所贡亦陋薄。
太祖忿其违傲,二十三年,使龙骧将军、交州刺史檀和之伐之,遣太尉府振武将军宗悫受和之节度。
和之遣府司马萧景宪为前锋,悫仍领景宪军副。
阳迈闻将见讨,遣使上表,求还所略日南民户,奉献国珍。
太祖诏和之“阳迈果有款诚,许其归顺”其年二月,军至朱梧戍,遣府户曹参军日南太守姜仲基、前部贼曹参军蟜弘民随传诏毕愿、高精奴等宣扬恩旨,阳迈执仲基、精奴等二十八人,遣弘民反命,外言归款,猜防愈严。
景宪等乃进军向区粟城,阳迈遣大帅范扶龙大戍区粟,又遣水步军径至。
景宪破其外救,尽锐致城。
五月,克之,斩扶龙大首,获金银杂物不可胜计。
乘胜追讨,即克林邑,阳迈父子并挺身奔逃,所获珍异,皆是未名之宝。
上嘉将帅之功,诏曰“林邑介恃遐险,久稽王诛。
龙骧将军、交州刺史檀和之忠果到列,思略经济,禀命致讨,万里推锋,法命肃齐,文武毕力,洁己奉公,以身率下,故能立勋海外,震服殊俗。
宜加褒饰,参管近侍,可黄门侍郎,领越骑校尉、行建武将军。
龙骧司马萧景宪协赞军首,勤捷显著,总勒前驱,克殄巢穴,必能威服荒夷,抚怀民庶。
可持节、督交州、广州之郁林、宁浦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交州刺史。
龙骧司马童林之、九真太守傅蔚祖战死,并赠给事中”
世祖孝建二年,林邑又遣长史范龙跋奉使贡献,除龙跋扬武将军。
大明二年,林邑王范神成又遣长史范流奉表献金银器及香布诸物。
太宗泰豫元年,又遣使献方物。
初,檀和之被征至豫章,值豫章民胡诞世等反,因讨平之,并论林邑功,封云杜县子,食邑四百户。
和之,高平金乡人,檀凭子也。
太祖元嘉二十七年,自太子左卫率为世祖镇军司马、辅国将军、彭城太守。
元凶弑立,以为西中郎将、雍州刺史。
世祖入讨,加辅国将军,统豫州戍事,因出南奔。
世祖即位,以为右卫将军。
孝建二年,除辅国将军、豫州刺史,不行,复为右卫,加散骑常侍。
三年,出为南兖州刺史,坐酣饮黩货,迎狱中女子入内,免官禁锢。
其年卒,追赠左将军。
谥曰襄子。
广州诸山并俚、獠,种类繁炽,前后屡为侵暴,历世患苦之。
世祖大明中,合浦大帅陈檀归顺,拜龙骧将军。
四年,檀表乞官军征讨未附,乃以檀为高兴太守,将军如故。
遣前朱提太守费沈、龙骧将军武期率众南伐,并通朱崖道,并无功,辄杀檀而反,沈下狱死。
扶南国,太祖元嘉十一、十二、十五年,国王持黎跋摩遣使奉献。
西南夷诃罗驼国,元嘉七年,遣使奉表曰:
伏承圣主,信重三宝,兴立塔寺,周满国界。
城郭庄严,清净无秽,四衢交通,广博平坦。
台殿罗列,状若众山,庄严微妙,犹如天宫。
圣王出时,四兵具足,导从无数,以为守卫。
都人士女,丽服光饰,市廛丰富,珍贿无量,王法清整,无相侵夺。
学徒游集,三乘竞进,敷演正法,云布雨润。
四海流通,万国交会,长江眇漫,清净深广,有生咸资,莫能销秽,阴阳调和,灾厉不行。
谁有斯美,大宋扬都,圣王无伦,临覆上国。
有大慈悲,子育万物,平等忍辱,怨亲无二,济乏周穷,无所藏积,靡不照达,如日之明,无不受乐,犹如净月。
宰辅贤良,群臣贞洁,尽忠奉主,心无异想。
伏惟皇帝,是我真主。
臣是诃罗驼国王,名曰坚铠,今敬稽首圣王足下,惟愿大王知我此心久矣,非适今也。
山海阻远,无缘自达,今故遣使,表此丹诚。
所遣二人,一名毗纫,一名婆田,今到天子足下。
坚铠微蔑,谁能知者,是故今遣二人,表此微心,此情既果,虽死犹生。
仰惟大国,藩守旷远,我即边方藩守之一。
上国臣民,普蒙慈泽,愿垂恩逮,等彼仆臣。
臣国先时人众殷盛,不为诸国所见陵迫,今转衰弱,邻国竞侵。
伏愿圣王,远垂覆护,并市易往反,不为禁闭。
若见哀念,愿时遣还,令此诸国,不见轻侮,亦令大王名声普闻,扶危救弱,正是今日。
今遣二人,是臣同心,有所宣启,诚实可信。
愿敕广州时遣舶还,不令所在有所陵夺。
愿自今以后,赐年年奉使。
今奉微物,愿垂哀纳。
呵罗单国,治阇婆洲。
元嘉七年,遣使献金刚指钚、赤鹦鹉鸟、天竺国白垒古贝、叶波国古贝等物。
十年,呵罗单国王毗沙跋摩奉表曰:
常胜天子陛下:诸佛世尊,常乐安隐,三达六通,为世间道,是名如来,应供正觉,遗形舍利,造诸塔像,庄严国土,如须弥山,村邑聚落,次第罗匝,城郭馆宇,如忉利天宫,宫殿高广,楼阁庄严,四兵具足,能伏怨敌,国土丰乐,无诸患难。
奉承先王,正法治化,人民良善,庆无不利,处雪山阴,雪水流注,百川洋溢,八味清净,周匝屈曲,顺趣大海,一切众生,咸得受用。
於诸国土,殊胜第一,是名震旦,大宋扬都,承嗣常胜大王之业,德合天心,仁荫四海,圣智周备,化无不顺,虽人是天,护世降生,功德宝藏,大悲救世,为我尊主常胜天子。
是故至诚五体敬礼。
呵罗单国王毗沙跋摩稽首问讯。
其后为子所纂夺。
十三年,又上表曰:
大吉天子足下:离淫怒痴,哀愍群生,想好具足,天龙神等,恭敬供养,世尊威德,身光明照,如水中月,如日初囗间自豪,普照十方,其白如雪,亦如月光,清净如华,颜色照耀,威仪殊胜,诸天龙神之所恭敬,以正法宝,梵行众僧,庄严国土,人民炽盛,安隐快乐。
城阁高峻,如乾他山,众多勇士,守护此城,楼阁庄严,道巷平正,著种种衣,犹如天服,於一切国,为最殊胜吉。
扬州城无忧天主,愍念群生,安乐民人,律仪清净,慈心深广,正法治化,共养三宝,名称远至,一切并闻。
民人乐见,如月初生,譬如梵王,世界之主,一切人天,恭敬作礼。
呵罗单跋摩以顶礼足,犹如现前,以体布地,如殿陛道,供养恭敬,如奉世尊,以顶著地,曲躬问讯。
忝承先业,嘉庆无量,忽为恶子所见争夺,遂失本国。
今唯一心归诚天子,以自存命。
今遣毗纫问讯大家,意欲自往,归诚宣诉,复畏大海,风波不达。
今命得存,亦由毗纫此人忠志,其恩难报。
此是大家国,今为恶子所夺,而见驱摈,意颇忿惋,规欲雪复。
伏愿大家听毗纫买诸铠仗袍袄及马,愿为料理毗纫使得时还。
前遣阇邪仙婆罗诃,蒙大家厚赐,悉恶子夺去,启大家使知。
今奉薄献,愿垂纳受。
此后又遣使。
二十六年,太祖诏曰“诃罗单、{般女}皇、{般女}达三国,频越遐海,款化纳贡,远诚宜甄,可并加除授”乃遣使策命之曰“惟汝慕义款化,效诚荒遐,恩之所洽,殊远必甄,用敷典章,显兹策授。
尔其钦奉凝命,永固厥职,可不慎欤”二十九年,又遣长史{般女}和沙弥献方物。
{般女}皇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般女}罗跋摩遣使献方物四十一种,太祖策命之为{般女}皇国王曰“惟尔仰政边城,率贡来庭,皇泽凯被,无幽不洽。
宜班典策,授兹嘉命。
尔其祗顺礼度,式保厥终,可不慎欤”二十八年,复贡献。
世祖孝建三年,又遣长史竺那{般女}智奉表献方物。
以那{般女}智为振威将军。
大明三年,献赤白鹦鹉。
大明八年、太宗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
太宗以其长史竺须罗达、前长史振威将军竺那{般女}智并为龙骧将军。
{般女}达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不陵伽跋摩遣使献方物。
太祖策命之为婆婆达国王曰“惟尔仰化怀诚,驰慕声教,皇风遐暨,荒服来款,是用加兹显策,式甄义顺。
尔其祗顺宪典,永终休福,可不慎欤”二十六年、二十八年,复遣使献方物。
阇婆婆达国,元嘉十二年,国王师黎婆达驼阿罗跋摩遣使奉表曰:
宋国大主大吉天子足下:敬礼一切种智安隐,天人师降伏四魔,成等正觉,转尊法轮,度脱众生,教化已周,入於涅盘,舍利流布,起无量塔,众宝庄严,如须弥山,经法流布,如日照明,无量净僧,犹如列宿。
国界广大,民人众多,宫殿城郭,如忉利天宫。
名大宋扬州大国大吉天子,安处其中,绍继先圣,王有四海,阎浮提内,莫不来服。
悉以兹水,普饮一切,我虽在远,亦沾灵润,是以虽隔巨海,常遥臣属,愿照至诚,垂哀纳受。
若蒙听许,当年遣信,若有所须,惟命是献,伏愿信受,不生异想。
今遣使主佛大驼婆、副使葛抵奉宣微诚,稽首敬礼大吉天子足下,驼婆所启,愿见信受,诸有所请,唯愿赐听。
今奉微物,以表微心。
师子国,元嘉五年,国王刹利摩诃南奉表曰:
谨白大宋明主,虽山海殊隔,而音信时通。
伏承皇帝道德高远,覆载同於天地,明照齐乎日月,四海之外,无往不伏,方国诸王,莫不遣信奉献,以表归德之诚。
或泛海三年,陆行千日,畏威怀德,无远不至。
我先王以来,唯以修德为正,不严而治,奉事三宝,道济天下,欣人为善,庆若在己,欲与天子共弘正法,以度难化。
故托四道人遣二白衣送牙台像以为信誓,信还,愿垂音告。
至十二年,又复遣使奉献。
天竺迦毗黎国,元嘉五年,国王月爱遣使奉表曰:
伏闻彼国,据江傍海,山川周固,众妙悉备,庄严清净,犹如化城,宫殿庄严,街巷平坦,人民充满,欢娱安乐。
圣王出游,四海随从,圣明仁爱,不害众生,万邦归仰,国富如海。
国中众生,奉顺正法,大王仁圣,化之以道,慈施群生,无所遗惜。
帝修净戒,轨道不及,无上法船,济诸沈溺,群僚百官,受乐无怨,诸天拥护,万神侍卫,天魔降伏,莫不归化。
王身庄严,如日初出,仁泽普润,犹如大云,圣贤承业,如日月天,於彼真丹,最为殊胜。
臣之所住,名迦毗河,东际於海,其城四边,悉紫绀石,首罗天护,令国安隐。
国王相承,未尝断绝,国中人民,率皆修善,诸国来集,共遵道法,诸寺舍子,皆七宝形像,众妙供具,如先王法。
臣自修检,不犯道禁,臣名月爱,弃世王种。
惟愿大王圣体和善,群臣百官,悉自安隐。
今以此国群臣吏民,山川珍宝,一切归属,五体归诚大王足下。
山海遐隔,无由朝觐,宗仰之至,遣使下承。
使主父名天魔悉达,使主名尼驼达,此人由来良善忠信,是故今遣奉使表诚。
大王若有所须,珍奇异物,悉当奉送,此之境土,便是王国,王之法令,治国善道,悉当承用。
愿二国信使往来不绝,此反使还,愿赐一使,具宣圣命,备敕所宜。
款至之诚,望不空反,所白如是,愿加哀愍。
奉献金刚指环、摩勒金环诸宝物、赤白鹦鹉各一头。
太宗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以其使主竺扶大、竺阿弥并为建威将军。
元嘉十八年,苏摩黎国王那邻那罗跋摩遣使献方物。
世祖孝建二年,斤驼利国王释婆罗那邻驼遣长史竺留驼及多献金银宝器。
后废帝元徽元年,婆黎国遣使贡献。
凡此诸国,皆事佛道。
佛道自后汉明帝,法始东流,自此以来,其教稍广,自帝王至於民庶,莫不归心。
经诰充积,训义深远,别为一家之学焉。
元嘉十二年,丹阳尹萧摩之奏曰“佛化被於中国,已历四代,形像塔寺,所在千数,进可以击心,退足以招劝。
而自顷以来,情敬浮末,不以精诚为至,更以奢竞为重。
旧宇颓弛,曾莫之修,而各务造新,以相姱尚。
甲第显宅,於兹殆尽,材竹铜彩,糜损无极,无关神祗,有累人事。
建中越制,宜加裁检,不为之防,流道未息。
请自今以后,有欲铸铜像者,悉诣台自闻。
兴造塔寺精舍,皆先诣在所二千石通辞,郡依事列言本州。
须许报,然后就功。
其有辄造寺舍者,皆依不承用诏书律,铜宅林苑,悉没入官”诏可。
又沙汰沙门,罢道者数百人。
世祖大明二年,有昙标道人与羌人高阇谋反,上因是下诏曰“佛法讹替,沙门混杂,未足扶济鸿教,而专成逋薮。
加奸心频发,凶状屡闻,败乱风俗,人神交怨。
可付所在,精加沙汰,后有违犯,严加诛坐”於是设诸条禁,自非戒行精苦,并使还俗。
而诸寺尼出入宫掖,交关妃后,此制竟不能行。
先是,晋世庾冰始创议,欲使沙门敬王者,后桓玄复述其义,并不果行。
大明六年,世祖使有司奏曰“臣闻邃宇崇居,非期宏峻,拳跪盘伏,非止敬恭,将以施张四维,缔制八宇。
故虽儒法枝派,名墨条分,至於崇亲严上,厥由靡爽。
唯浮图为教,逖自龙堆,反经提传,训遐事远,练生莹识,恒俗称难,宗旨缅谢,微言沦隔,拘文蔽道,在末弥扇。
遂乃陵越典度,偃倨尊戚,失随方之眇迹,迷制化之渊义。
夫佛法以谦俭自牧,忠虔为道,不轻比丘,遭道人斯拜,目连桑门,过长则礼,宁有屈膝四辈,而简礼二亲,稽颡耆腊,而直体万乘者哉。
故咸康创议,元兴载述,而事屈偏党,道挫余分。
今鸿源遥洗,群流仰镜,九仙尽宝,百神耸职,而畿辇之内,舍弗臣之氓,陛席之间,延抗体之客,惧非所以澄一风范,详示景则者也。
臣等参议,以为沙门接见,比当尽虔礼敬之容,依其本俗,则朝徽有序,乘方兼遂矣”诏可。
前废帝初,复旧。
世祖宠姬殷贵妃薨,为之立寺,贵妃子子鸾封新安王,故以新安为寺号。
前废帝杀子鸾,乃毁废新安寺,驱斥僧徒,寻又毁中兴、天宝诸寺。
太宗定乱,下令曰“先帝建中兴及新安诸寺,所以长世垂范,弘宣盛化。
顷遇昏虐,法像残毁,师徒奔迸,甚以矜怀。
妙训渊谟,有扶名教。
可招集旧僧,普各还本,并使材官,随宜修复”
宋世名僧有道生。
道生,彭城人也。
父为广戚令。
生出家为沙门法大弟子。
幼而聪悟,年十五,便能讲经。
及长,有异解,立顿悟义,时人推服之。
元嘉十一年,卒於庐山。
沙门慧琳为之诔。
慧琳者,秦郡秦县人,姓刘氏。
少出家,住冶城寺,有才章,兼外内之学,为庐陵王义真所知。
尝著《均善论》,其词曰:
{有白学先生,以为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其德弘矣,智周万变,天人之理尽矣。
道无隐旨,教罔遗筌,聪睿迪哲,何负於殊论哉。
有黑学道士陋之,谓不照幽冥之途,弗及来生之化,虽尚虚心,未能虚事,不逮西域之深也。
於是白学访其所以不逮云尔。
白曰“释氏所论之空,与老氏所言之空,无同异乎”黑曰“异。
释氏即物为空,空物为一。
老氏有无两行,空有为异,安得同乎”白曰“释氏空物,物信空邪”黑曰“然。
空又空,不翅於空矣”白曰“三仪灵长於宇宙,万品盈生於天地,孰是空哉”黑曰“空其自性之有,不害因假之体也。
今构群材以成大厦,罔专寝之实,积一毫以致合抱,无檀木之体,有生莫俄顷之留,泰山蔑累息之固,兴灭无常,因缘无主,所空在於性理,所难据於事用,吾以为误矣”白曰“所言实相,空者其如是乎”黑曰“然”白曰“浮变之理,交於目前,视听者之所同了邪。
解之以登道场,重之以轻异学,诚未见其渊深”黑曰“斯理若近,求之实远。
夫情之所重者虚,事之可重者实。
今虚其真实,离其浮伪,爱欲之惑,不得不去。
爱去而道场不登者,吾不知所以相晓也”白曰“今析豪空树,无囗乘荫之茂,离材虚室,不损轮奂之美,明无常增其悽荫之情,陈若偏笃其竞辰之虑。
贝锦以繁采发辉,和羹以盐梅致旨,齐侯追爽鸠之乐,燕王无延年之术,恐和合之辩,危脆之教,正足恋其嗜好之欲,无以倾其爱竞之惑也”黑曰“斯固理绝於诸华,坟素莫之及也”白曰“山高累卑之辞,川树积小之咏,舟壑火传之谈,坚白唐肆之论,盖盈於中国矣,非理之奥,故不举以为教本耳。
子固以遗情遗累,虚心为道,而据事剖析者,更由指掌之间乎”黑曰“周、孔为教,正及一世,不见来生无穷之缘,积善不过子孙之庆,累恶不过余殃之罚,报效止於荣禄,诛责极於穷贱,视听之外,冥然不知,良可悲矣。
释迦关无穷之业,拔重关之险,陶方寸之虑,宇宙不足盈其明,设一慈之救,群生不足胜其化,叙地狱则民惧其罪,敷天堂则物欢其福,指泥洹以长归,乘法身以遐览,神变无不周,灵泽靡不覃,先觉翻翔於上世,后悟腾翥而不绍,坎井之局,何以识大方之家乎”白曰“固能大其言矣,今效神光无径寸之明,验灵变罔纤介之异,勤诚者不睹善救之貌,笃学者弗克陵虚之实,徒称无量之寿,孰见期颐之叟,咨嗟金刚之固,安觌不朽之质。
苟於事不符,宜寻立言之指,遗其所寄之说也。
且要天堂以就善,曷若服义而蹈道,惧地狱以敕身,孰与从理以端心。
礼拜以求免罪,不由祗肃之意,施一以徼百倍,弗乘无吝之情。
美泥洹之乐,生耽逸之虑,赞法身之妙,肇好奇之心,近欲未弭,远利又兴,虽言菩萨无欲,群生固以有欲矣。
甫救交敝之氓,永开利竞之俗,澄神反道,其可得乎”黑曰“不然。
若不示以来生之欲,何以权其当生之滞。
物情不能顿至,故积渐以诱之。
夺此俄顷,要彼无穷,若弗勤春稼,秋墙何期。
端坐井底,而息意庶虑者,长沦於九泉之下矣”白曰“异哉。
何所务之乖也。
道在无欲,而以有欲要之,北行求郢,西征索越,方长迷於幽都,永谬滞於昧谷。
辽辽闽、楚,其可见乎。
所谓积渐者,日损之谓也。
当先遗其所轻,然后忘其所重,使利欲日去,淳白自生耳。
岂得以少要多,以粗易妙,俯仰之间,非利不动,利之所荡,其有极哉。
乃丹青眩媚彩之目,土木夸好壮之心,兴糜费之道,单九服之财,树无用之事,割群生之急,致营造之计,成私树之权,务权化之业,结师党之势,苦节以要厉精之誉,护法以展陵竞之情,悲矣。
夫道其安寄乎。
是以周、孔敦俗,弗关视听之外。
老、庄陶风,谨守性分而已”黑曰“三游本於仁义,盗跖资於五善,圣迹之敝,岂有内外。
且黄、老之家,符章之伪,水祝之诬,不可胜论。
子安於彼,骇於此,玩於浊水,违於清渊耳”白曰“有迹不能不敝,有术不能无伪,此乃圣人所以桎梏也。
今所惜在作法於贪,遂以成俗,不正其敝,反以为高耳。
至若淫妄之徒,世自近鄙,源流蔑然,因不足论”黑曰“释氏之教,专救夷俗,便无取於诸华邪”白曰“曷为其然。
为则开端,宜怀属绪,爱物去杀,尚施周人,息心遗荣华之愿,大士布兼济之念,仁义玄一者,何以尚之。
惜乎幽旨不亮,末流为累耳”黑曰“子之论善殆同矣,便事尽於生乎”白曰“幽冥之理,固不极於人事矣。
周、孔疑而不辨,释迦辨而不实,将宜废其显晦之迹,存其所要之旨。
请尝言之。
夫道之以仁义者,服理以从化。
帅之以劝戒者,循利而迁善。
故甘辞兴於有欲,而灭於悟理,淡说行於天解,而息於贪伪。
是以示来生者,蔽亏於道、释不得已,杜幽暗者,冥符於姬、孔闭其兑。
由斯论之,言之者未必远,知之者未必得,不知者未必失,但知六度与五教并行,信顺与慈悲齐立耳。
殊涂而同归者,不得守其发轮之辙也”}
论行於世,旧僧谓其贬黜释氏,欲加摈斥。
太祖见论赏之,元嘉中,遂参权要,朝廷大事,皆与议焉。
宾客辐凑,门车常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势倾一时。
注《孝经》及《庄子逍遥篇》、文论,传於世。
又有慧严、慧议道人,并住东安寺,学行精整,为道俗所推。
时斗场寺多禅僧,京师为之语曰“斗场禅师窟,东安谈义林”世祖大明四年,於中兴寺设斋。
有一异僧,众莫之识,问其名,答言名明慧,从天安寺来,忽然不见。
天下无此寺名,乃改中兴曰天安寺。
大明中,外国沙门摩诃衍苦节有精理,於京都多出新经,《胜鬘经》尤见重内学。
东夷高句骊国,今治汉之辽东郡。
高句骊王高琏,晋军帝义熙九年,遣长史高翼奉表献赭白马。
以琏为使持节、都督营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
高祖践阼,诏曰“使持节、都督营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琏,使持节、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映,并执义海外,远修贡职。
惟新告始,宜荷国休,琏可征东大将军,映可镇东大将军。
持节、都督、王、公如故”三年,加琏散骑常侍,增督平州诸军事。
少帝景平二年,琏遣长史马娄等诣阙献方物,遣使慰劳之。
曰“皇帝问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营平二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纂戎东服,庸绩继轨,厥惠既彰,款诚亦著,逾辽越海,纳贡本朝。
朕以不德,忝承鸿绪,永怀先踪,思覃遗泽。
今遣谒者朱邵伯、副谒者王邵子等,宣旨慰劳。
其茂康惠政,永隆厥功,式昭往命,称朕意焉”
先是,鲜卑慕容宝治中山,为索虏所破,东走黄龙。
义熙初,宝弟熙为其下冯跋所杀,跋自立为主,自号燕王,以其治黄龙城,故谓之黄龙国。
跋死,子弘立,屡为索虏所攻,不能下。
太祖世,每岁遣使献方物。
元嘉十二年,赐加除授。
十五年,复为索虏所攻,弘败走,奔高骊北丰城,表求迎接。
太祖遣使王白驹、赵次兴迎之,并令高骊料理资遣。
琏不欲使弘南,乃遣将孙漱、高仇等袭杀之。
白驹等率所领七千余人掩讨漱等,生禽漱,杀高仇等二人。
琏以白驹等专杀,遣使执送之,上以远国,不欲违其意,白驹等下狱,见原。
琏每岁遣使。
十六年,太祖欲北讨,诏琏送马,琏献马八百匹。
世祖孝建二年,琏遣长史董腾奉表慰国哀再周,并献方物。
大明三年,又献肃慎氏楛矢石砮。
七年,诏曰“使持节、散骑常侍、督平营二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琏,世事忠义,作藩海外,诚系本朝,志剪残险,通译沙表,克宜王猷。
宜加褒进,以旌纯节。
可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常侍、都督、王、公如故”太宗泰始、后废帝元徽中,贡献不绝。
百济国,本与高骊俱在辽东之东千余里,其后高骊略有辽东,百济略有辽西。
百济所治,谓之晋平郡晋平县。
义熙十二年,以百济王余映为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
高祖践阼,进号镇东大将军。
少帝景平二年,映遣长史张威诣阙贡献。
元嘉二年,太祖诏之曰“皇帝问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百济王。
累叶忠顺,越海效诚,远王纂戎,聿修先业,慕义既彰,厥怀赤款,浮桴骊水,献騕执贽,故嗣位方任,以藩东服,勉勖所莅,无坠前踪。
今遣兼谒者闾丘恩子、兼副谒者丁敬子等宣旨慰劳称朕意”其后,每岁遣使奉表,献方物。
七年,百济王余毗复修贡职,以映爵号授之。
二十七年,毗上书献方物,私假台使冯野夫西河太守,表求《易林》、《式占》、腰弩,太祖并与之。
毗死,子庆代立。
世祖大明元年,遣使求除授,诏许。
二年,庆遣使上表曰“臣国累叶,偏受殊恩,文武良辅,世蒙朝爵。
行冠军将军右贤王余纪等十一人,忠勤宜在显进,伏愿垂愍,并听赐除”仍以行冠军将军右贤王余纪为冠军将军。
以行征虏将军左贤王余昆、行征虏将军余晕并为征虏将军。
以行辅国将军余都、余乂并为辅国将军。
以行龙骧将军沐衿、余爵并为龙骧将军。
以行宁朔将军余流、麋贵并为宁朔将军。
以行建武将军於西、余娄并为建武将军。
太宗泰始七年,又遣使贡献。
倭国,在高骊东南大海中,世修贡职。
高祖永初二年,诏曰“倭赞万里修贡,远诚宜甄,可赐除授”太祖元嘉二年,赞又遣司马曹达奉表献方物。
赞死,弟珍立,遣使贡献。
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
表求除正,诏除安东将军、倭国王。
珍又求除正倭隋等十三人平西、征虏、冠军、辅国将军号,诏并听。
二十年,倭国王济遣使奉献,复以为安东将军、倭国王。
二十八年,加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如故。
并除所上二十三人军、郡。
济死,世子兴遣使贡献。
世祖大明六年,诏曰“倭王世子兴,奕世载忠,作藩外海,禀化宁境,恭修贡职。
新嗣边业,宜授爵号,可安东将军、倭国王”兴死,弟武立,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七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
顺帝升明二年,遣使上表曰“封国偏远,作藩於外,自昔祖祢,躬擐甲胄,跋涉山川,不遑宁处。
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王道融泰,廓土遐畿,累叶朝宗,不愆於岁。
臣虽下愚,忝胤先绪,驱率所统,归崇天极,道遥百济,装治船舫,而句骊无道,图欲见吞,掠抄边隶,虔刘不已,每致稽滞,以失良风。
虽曰进路,或通或不。
臣亡考济实忿寇仇,壅塞天路,控弦百万,义声感激,方欲大举,奄丧父兄,使垂成之功,不获一篑。
居在谅暗,不动兵甲,是以偃息未捷。
至今欲练甲治兵,申父兄之志,义士虎贲,文武效功,白刃交前,亦所不顾。
若以帝德覆载,摧此强敌,克靖方难,无替前功。
窃自假开府仪同三司,其余咸各假授,以劝忠节”诏除武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王。
荆、雍州蛮,盘瓠之后也。
分建种落,布在诸郡县。
荆州置南蛮,雍州置宁蛮校尉以领之。
世祖初,罢南蛮并大府,而宁蛮如故。
蛮民顺附者,一户输谷数斛,其余无杂调,而宋民赋役严苦,贫者不复堪命,多逃亡入蛮。
蛮无徭役,强者又不供官税,结党连群,动有数百千人,州郡力弱,则起为盗贼,种类稍多,户口不可知也。
所在多深险,居武陵者有雄溪、褭溪、辰溪、酉溪、舞溪,谓之五溪蛮。
而宜都、天门、巴东、建平、江北诸郡蛮,所居皆深山重阻,人迹罕至焉。
前世以来,屡为民患。
少帝景平二年,宜都蛮帅石宁等一百一十三人诣阙上献。
太祖元嘉六年,建平蛮张雍之等五十人,七年,宜都蛮田生等一百一十三人,并诣阙献见。
其后沔中蛮大动,行旅殆绝。
天门溇中令宗侨之徭赋过重,蛮不堪命。
十八年,蛮田向求等为寇,破溇中,虏略百姓。
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遣行参军曹孙念讨破之,获生口五百余人,免侨之官。
二十四年,南郡临沮当阳蛮反,缚临沮令傅僧骥。
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遣中兵参军王谌讨破之。
先是,雍州刺史刘道产善抚诸蛮,前后不附官者,莫不顺服,皆引出平土,多缘沔为居。
及道产亡,蛮又反叛。
及世祖出为雍州,群蛮断道,击大破之。
台遣军主沈庆之连年讨蛮,所向皆平殄,事在《庆之传》。
二十八年正月,龙山雉水蛮寇抄涅阳县,南阳太守朱昙韶遣军讨之,失利,杀伤三百余人。
昙韶又遣二千人系之,蛮乃散走。
是岁,滍水诸蛮因险为寇,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使说之曰“顷威怀所被,覃自遐远,顺化者宠禄,逆命者无遗,此亦尔所知也。
圣朝今普天肆眚,许以自新,便宜各还旧居,安堵复业,改过革心,於是乎始”
先是,蛮帅鲁奴子掳龙山,屡为边患。
鲁轨在长社,奴子归之,轨言於虏主,以为四山王。
轨子爽归国,奴子亦求内附,随王诞又遣军讨沔北诸蛮,袭浊山、如口、蜀松三柴,克之,又围升钱、柏义诸柴,蛮悉力距战。
军以具装马夹射,大破之,斩首二百级,获生蛮千口,牛马八十头。
世祖大明中,建平蛮向光侯寇暴峡川,巴东太守王济、荆州刺史朱修之遣军讨之,光侯走清江。
清江去巴东千余里。
时巴东、建平、宜都、天门四郡蛮为寇,诸郡民户流散,百不存一。
太宗、顺帝世尤甚,虽遣攻伐,终不能禁,荆州为之虚敝。
大明中,桂阳蛮反,杀荔令晏珍之,临贺蛮反,杀关建令邢伯儿,振武将军萧冲之讨之,获少费多,抵罪。
豫州蛮,廪君后也。
盘瓠及廪君事,并具前史。
西阳有巴水、蕲水、希水、赤亭水、西归水,谓之五水蛮,所在并深岨,种落炽盛,历世为盗贼。
北接淮、汝,南极江、汉,地方数千里。
元嘉二十八年,西阳蛮杀南川令刘台,并其家口。
二十九年,新蔡蛮二千余人破大雷戍,略公私船舫,悉引入湖。
有亡命司马黑石在蛮中,共为寇盗。
太祖遣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率江、荆、雍、豫诸州军讨之。
世祖大明四年,又遣庆之讨西阳蛮,大克获而反。
司马黑石徒党三人,其一人名智,黑石号曰“太公”,以为谋主。
一人名安阳,号谯王。
一人名续之,号梁王。
蛮文小罗等讨禽续之,为蛮世财所篡,小罗等相率斩世财父子六人。
豫州刺史王玄谟遣殿中将军郭元封慰劳诸蛮,使缚送亡命,蛮乃执智黑石、安阳二人送诣玄谟。
世祖使於寿阳斩之。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及南贼败於鹊尾,西阳蛮田益之、田义之、成邪财、田光兴等起义攻郢州,克之。
以益之为辅国将军,都统四山军事,又以蛮户立宋安、光城二郡,以义之为宋安太守,光兴为龙骧将军、光城太守。
封益之边城县王,食邑四百一十一户,成邪财阳城县王,食邑三千户。
益之征为虎贲中郎将,将军如故。
顺帝升明初,又转射声校尉、冠军将军。
成邪财死,子婆思袭爵,为辅国将军、武骑常侍。
晋熙蛮梅式生亦起义,斩晋熙太守阎湛之、晋安王子勋典签沈光祖,封高山侯,食所统牛岗、下柴二村三十户。
史臣曰:汉世西译遐通,兼途累万,跨头痛之山,越绳度之险,生行死径,身往魂归。
晋氏南移,河、陇敻隔,戎夷梗路,外域天断。
若夫大秦、天竺,迥出西溟,二汉衔役,特艰斯路,而商货所资,或出交部,泛海陵波,因风远至。
又重峻参差,氏众非一,殊名诡号,种别类殊,山琛水宝,由兹自出,通犀翠羽之珍,蛇珠火布之异,千名万品,并世主之所虚心,故舟舶继路,商使交属。
太祖以南琛不至,远命师旅,泉浦之捷,威震沧溟,未名之宝,入充府实。
夫四夷孔炽,患深自古,蛮、僰殊杂,种众特繁,依深傍岨,充积畿甸,咫尺华氓,易兴狡毒,略财据土,岁月滋深。
自元嘉将半,寇慝弥广,遂盘结数州,摇乱邦邑。
於是命将出师,恣行诛讨,自江汉以北,庐江以南,搜山荡谷,穷兵罄武,系颈囚俘,盖以数百万计。
至於孩年耋齿,执讯所遗,将卒申好杀之愤,干戈穷酸惨之用,虽云积怨,为报亦甚。
张奂所云“流血於野,伤和致灾”斯固仁者之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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