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之卷七十九·列传第三十九·文五王竟陵王诞原文全文在线阅读
○文五王竟陵王诞庐江王祎武昌王浑海陵王休茂桂阳王休范
竟陵王诞,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
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广陵王,食邑二千户。
二十一年,监南兖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出镇广陵。
寻以本号徙南徐州刺史。
二十六年,出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后将军、雍州刺史。
以广陵雕弊,改封随郡王。
上欲大举北讨,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税租杂物,悉给襄阳。
及大举北伐,命诸蕃并出师,莫不奔败。
唯诞中兵参军柳元景先克弘农、关、陕三城,多获首级,关、洛震动,事在《元景传》。
会诸方并败退,故元景引还。
征诞还京师,迁都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当镇始兴,未行。
改授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给鼓吹一部。
元凶弑立,以扬州浙江西属司隶校尉,浙江东五郡立会州,以诞为刺史。
世祖入讨,遣沈庆之兄子僧荣间报诞,又遣宁朔将军顾彬之自鲁显东入,受诞节度。
诞遣参军刘季之与彬之并势,自顿西陵,以为后继。
劭遣将华钦、庾导东讨,与彬之弟相逢於曲阿之奔牛塘,路甚狭,左右皆悉入菰封,彬之军人多赍篮屐,於菰葑中夹射之,钦等大败。
事平,征诞为持节、都督荆、湘、雍、益、宁、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
诞以位号正与浚同,恶之,请求回改。
乃进号骠骑将军,加班剑二十人,余如故。
南谯王义宣不肯就征,以诞为侍中、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开府如故。
改封竟陵王,食邑五千户。
顾彬之以奔牛之功,封阳新县侯,食邑千户,季之零阳县侯,食邑五百户。
明年,义宣举兵反,有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势震天下。
上即位日浅,朝野大惧。
上欲奉乘舆法物,以迎义宣,诞固执不可,然后处分。
加诞节,仗士五十人,出入六门。
上流平定,诞之力也。
初讨元凶,与上同举兵,有奔牛之捷,至是又有殊勋。
上性多猜,颇相疑惮。
而诞造立第舍,穷极工巧,园池之美,冠於一时。
多聚才力之士,实之第内,精甲利器,莫非上品,上意愈不平。
孝建二年,乃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侍中如故。
上以京口去都密迩,犹疑之。
大明元年秋,又出为都督南兖、南徐、兖、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余如故。
诞既见猜,亦潜为之备,至广陵,因索虏寇边,修治城隍,聚粮治仗。
嫌隙既著,道路常云诞反。
三年,建康民陈文绍上书曰“私门有幸,亡大姑元嘉中蒙入台六宫,薄命早亡,先朝赐赠美人,又听大姑二女出入问讯。
父饶,司空诞取为府史,恒使入山图画道路,勤剧备至,不敢有辞,不复听归,消息断绝。
姑二女去年冒启归诉,蒙陛下圣恩,赐敕解饶吏名。
诞见符至,大怒,唤饶入交问:汝欲死邪。
诉台求解。
饶即答:官比不听通家信,消息断绝。
若是姊为启闻,所不知。
诞因问饶:汝那得入台。
饶被问,依实启答。
既出,诞主衣庄庆、画师王强语饶:汝今年败,汝姊误汝。
官云小人辈敢持台家逼我。
饶因叛走归,诞即遣王强将数人逐,突入家内缚录,将还广陵。
至京口客舍,乃陊死井中,托云饶惧罪自杀。
抱痛怀冤,冒死归诉”吴郡民刘成又诣阙上书,告诞谋反,称“息道龙昔伏事诞,亲见奸状。
又见诞在石头城内,修乘舆法物,习倡警跸。
道龙私独忧惧,向伴侣言之,语颇漏泄,诞使大吏令监内执道龙,道龙逸走,诞怒鞭杀监,又捕杀道龙”又豫章民陈谈之上书诉枉,称“弟咏之昔蒙诞采录,随从历镇。
大驾南下,为诞奉送笺书,经涉危险,时得上闻。
圣明登阼,恩泽周普,回改小人,使命微勤,赐署台位。
咏之恒见诞与左右小人庄庆、傅元祀潜图奸逆,言词丑悖,每云:天下方是我家有,汝等不忧不富贵。
又常疏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祝诅。
咏之既闻此语,又不见其事,恐一旦事发,横罹其罪,密以告建康右尉黄宣达,并有启闻,希以自免。
元祀弟知咏之与宣达来往,自嫌言语漏泄,即具以告诞。
诞大怒,令左右饮咏之酒,逼使大醉,因言咏之乘酒骂詈,遂被害。
自顾冤枉,事有可哀”其年四月,上乃使有司奏曰:
臣闻神极尊明,大仪所以贞观。
皇天峻邈,玄化所以幽宣。
故能经纬氓俗,大庇黔首。
庶道被八纮,不遗疏贱之赏。
威格天区,岂漏亲贵之罚。
此不刊之鸿则,古今之恒训。
谨按元嘉之末,天纲崩褫,人神哀愤,含生丧气。
司空竟陵王诞义兼臣子,任居藩维。
进不能泣血提戈,忘身徇节。
退不能闭关拒险,焚符斩使。
遂至拜受伪爵,欣承荣宠,沈沦奸逆,肆於昏放。
以妻故司空臣湛之女,诛亡余类,单舟遄遣,披猖千里,事哀行路,贼忍无亲,莫此为甚。
故山阴傅僧祐,诚亮国朝,义均休戚。
重门峻卫,不能拒折简之使。
岩险千里,不能庇匹夫之身。
乃更助虐凭凶,抽兵勒刃,遂使顿仆牢井,死不旋踵,妻子播流,庭筵莫立,见之者流涕,闻之者含叹。
及神锋首路,欃枪东指,风卷四岳,电埽三江。
诞犹持疑两端,阴规进退。
陛下频遣书檄,告譬殷勤,方改奸图,末乃奉顺。
分遣弱旅,永塞符文,宴安所莅,身不越境,悖礼忘情,不顾物议,弯弧跃马,务是畋游,致奔牛有崩碎之陈,新亭无独克之术。
假威义锐,乞命皇旅,竟有何劳,而论功伐。
既妖祲廓清,大明升曜,幽显宅心,远迩云集。
诞忽星行之悲,违开泰之庆,迟回顾望,淹逾旬朔。
逆党陈叔儿等,泉宝钜亿,资货不赀,诞收籍所得,不归天府,辞称天军,实入私室。
又太官东传,旧有献御,丧乱既平,犹加断遏,珍羞庶品,回充私膳。
於号讳之辰,遽甘滋之品,当惟新之始,绝苞苴之贡,忠孝两忘,敬爱俱尽。
乃征引巫史,潜考图纬,自谓体应符相,富贵可期,悖意丑言,不可胜载。
遂复遥讽朝廷,占求官爵,侮蔑宗室,诋毁公卿,不义不昵,人道将尽。
荷任神州,方怀奸慝,每窥向宸御,妄生规幸。
多树淫祀,显肆祅诅,遂在石头,潜修法物。
传警称跸,拟则天行,皆已骇暴观听,彰布朝野。
昔内难甫宁,珍玮散佚,有御刀利刃,擅价诸夏,天府禁器,历代所珍。
诞密加购赏,顿藏私室。
贼义宣初平,余党逃命,诞含纵罔忌,私窃招纳,名工细巧,悉匿私第。
又引义宣故将裘兴为己腹心,事既彰露,犹执欺罔,公文面启,矫称旧隶。
加以营干制馆,僭拟天居,引石征材,专擅兴发,驱迫士族,役同舆皂,殚木土之姿,穷吞并之势。
故会稽宣长公主受遇二祖,礼级尊崇,臣湛之亡身徇国,追荣典军。
诞以广拓宅宇,地妨艺植,辄逼遗孤,顿相驱徙。
遂令神主宵迁,改卜委巷,宗戚含伤,行路掩涕。
又缘溪两道,积代通衢,诞拓宇开垣,擅断其一。
致使径涂拥隔,川陆阻碍,神怒民怨,毒遍幽显。
故丞相临川烈武王臣道规,名德茂亲,勋光常策,异礼殊荣,受自先旨者。
嗣王臣义庆受任西夏,灵寝暂移,先帝亲枉銮舆,拜辞路左,恩冠终古,事绝常班。
诞又以庙居宅前,固请毁换,诏旨不许,怨怼弥极。
有靦面目,豺狼为性,规牧江都,希广兵力,天德尚弘,甫申所请,仍谓应住东府,宜为中台,贪冒无厌,人莫与比。
虽圣慈全救,每垂容纳,而虐戾不悛,奸诐弥甚。
受命还镇,猜怨愈深,忠规正谏,必加鸩毒,谄渎肤躁,是与比周。
又矫称符敕,设榜开募,事发辞寝,委罪自下。
及录事徐灵寿以常署受坐,将就囚执,舀韩近恭,中护军遣吏夏嗣伯密相属请,求宽桎梏。
且王僧达临刑之启事,高阇即戮之辞,皆称潜驿往来,遥相要契,丑声秽问,宣著遐迩,含识能言,孰不愤叹。
又获吴郡民刘成、豫章民陈谈之、建康民陈文绍等并如诉状,则奸情猜志,岁月增积。
昔周德初升,公旦有流言之衅,鲁道方泰,季子断逵泉之诛。
近则淮厉覆车於前,义康袭轨於后,变发柴奇,祸成范、谢,亦皆以义夺亲,情为宪屈。
况乃上悖天经,下诬政道,结衅於无妄之辰,希幸於文明之日,皇穹所不覆,厚土所不容。
夫无礼之诫,臣子所宜服膺。
干纪之刑,有国所应慎守。
臣等参议,宜下有司,绝诞属籍,削爵土,收付延尉法狱治罪。
诸所连坐,别下考论。
伏愿远寻宗周之重,近监兴亡之由,割恩弃私,俯顺群议,则卜世灵根,於兹克固,鸿勋盛烈,永永无穷。
陛下如复隐忍,未垂三思,则覆皇基於七百,挤生民於涂炭。
此臣等所以夙夜危惧,不敢避鈇钺之诛者也。
上不许,有司又固请,乃贬爵为侯,遣令之国。
上将诛诞,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给事中戴明宝随阆袭诞,使阆以之镇为名。
阆至广陵,诞未悟也。
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明晨开门为内应。
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奔入告诞。
诞惊起,呼左右及素所畜养数百人,执蒋成,勒兵自卫。
明旦将晓,明宝与阆率精兵数百人卒至,天明而门不开,诞已列兵登陴,自在门上斩蒋成,焚兵籍,赦作部徒系囚,开门遣腹心率壮士击明宝等,破之。
阆即遇害,明宝奔逃,自海陵界得还。
上乃遣车骑大将军沈庆之率大众讨诞。
诞焚烧郭邑,驱居民百姓,悉使入城,分遣书檄,要结近远。
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诞执其妻子,遣使要旷,旷斩使拒之。
诞怒,灭其家。
诞奉表投之城外,曰“往年元凶祸逆,陛下入讨,臣背凶赴顺,可谓常节。
及丞相构难,臧、鲁协从,朝野恍惚,咸怀忧惧,陛下欲百官羽仪,星驰推奉,臣前后固执。
方赐允俞,社稷获全,是谁之力。
陛下接遇殷勤,累加荣宠,骠骑、扬州,旬月移授,恩秩频加,复赐徐、兖,仰屈皇储,远相饯送。
臣一遇之感,感此何忘,庶希偕老,永相娱慰。
岂谓陛下信用谗言,遂令无名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剪。
雀鼠贪生,仰违诏敕。
今亲勒部曲,镇捍徐、兖。
先经何福,同生皇家。
今有何愆,便成胡、越。
陵锋奋戈,万没岂顾,荡定以期,冀在旦夕。
右军、宣兰,爰及武昌,皆以无罪,并遇枉酷,臣有何过,复致於此。
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纟咸。
临纸悲塞,不知所言”世祖忿诞,左右复心同籍期亲并诛之,死者以千数。
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内叛出者。
车驾出顿宣武堂,内外纂严。
庆之进广陵,诞幢主韩道元来降。
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率众来会。
诞中兵参军柳光宗、参军何康之、刘元迈、幢主索智朗谋开城北门归顺,未期而康之所镇队主石贝子先众出奔,康之惧事泄,夜与智朗斩关而出。
诞禽光宗杀之。
光宗,柳元景从弟也。
康之母在城内,亦为诞所杀。
诞见众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居守,自将骑步数百人,亲信并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
诞将周丰生驰告庆之,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蹑。
诞行十余里,众并不欲去,请诞还城。
诞曰“我还,卿能为我尽力不”众皆曰“愿尽力”左右杨承伯牵诞马曰“死生且还保城,欲持此安之。
速还尚得入,不然,败矣”庆之所遣将戴宝之单骑前至,刺诞殆获,诞惧,乃驰还。
武念去诞远,未及至,故诞得向城。
既至,曰“城上白须,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兵”诞乃入。
以灵赐为骠骑府录事参军,王玙之为中军长史,世子景粹为中军将军,州别驾范义为中军长史,其余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卫将军垣护之、左军将军崔道固、屯骑校尉庞番虬、太子旅贲中郎将殷孝祖破索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
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佐也,骁果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战功,增邑五百户。
在州贪残,司马翟弘业谏争甚苦,季之积忿,置毒药食中杀之。
少年时,宗悫共蒱戏,曾手侮加悫,悫深衔恨。
至是悫为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虑悫为祸,乃委官间道欲归朝廷。
会诞反,季之至盱眙,盱眙太守郑瑗以季之素为诞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杀之,送首诣道隆。
时诞亦遣间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庆之送以示诞。
季之缺齿,垣护之亦缺,诞谓众曰“此垣护之头,非刘季之也”
太宗初即位,郑瑗为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
豫州刺史殷琰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龙符说琰,琰不受。
郑氏,寿阳强族。
瑗即使琰镇军。
子勋责琰举兵迟晚,琰欲自解释,乃杀龙符送首,瑗固争不能得。
及寿阳城降,瑗随辈同出,龙符兄僧愍时在城外,谓瑗构杀龙符,辄杀瑗。
即为刘勔所录,后见原。
僧愍寻击虏於淮西战死。
此四人者,并由横杀,旋受身祸,论者以为有天道焉。
诞幢主公孙安期率兵队出降。
诞初闭城拒使,记室参军贺弼固谏再三,诞怒,抽刃向之,乃止。
或劝弼出降,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
荷公厚恩,又义无违背,唯当死明心耳”乃服药自杀。
弼字仲辅,会稽山阴人也。
有文才。
赠车骑将军、山阳、海陵二郡太守,长史如故。
幢主王玙之赏募数百人,从东门出攻龙骧将军程天祚营,断其弩弦,天祚击破之,即走还城。
诞又加申灵赐南徐州刺史。
军主马元子逾城归顺,追及杀之,乃於城内建列立坛誓,诞将歃血,其所署辅国将军孟玉秀曰“陛下亲歃”群臣皆称万岁。
初,诞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藏於民间,谓曰“事若济,斯命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宝,齐送出门,并各散走。
唯昙济不去,携负景粹,十余日,乃为沈庆之所捕得,斩之。
诞所署平南将军虞季充又出降书。
上使庆之於桑里置烽火三所。
诞又遣千余人自北门攻强弩将军苟思达营,龙骧将军宗越击破之。
开东门掩攻刘道隆营,复为殷孝祖及员外散骑侍郎沈攸之所破。
诞又加申灵赐左长史,王玙之右长史,范义左司马、左将军,孟玉秀右司马、右将军。
范义母妻子并在城内,有劝义出降,义曰“我人吏也,且岂能作何康活邪”义字明休,济阳考城人也。
早有世誉。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斗杆,尾长十余丈,从西北来坠城内,是谓天狗。
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诞又遣二百人出东门攻刘道产营,别遣疑兵二百人出北门。
沈攸之於东门奋短兵接战,大破之。
门者又为苟思达所破。
诞又遣数百人出东门攻宁朔司马刘勔营,攸之又破之。
广陵城旧不开南门,云开南门者,不利其主,至诞乃开焉。
彭城邵领宗在城内,阴结死士,欲袭诞。
先欲布诚於庆之,乃说诞求为间谍,见许。
领宗既出,致诚毕,复还城内,事泄,诞鞭二百,考问不服,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纽,其一曰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募赏禽诞。
其二曰建兴县开国男,三百户,募赏先登。
若克外城,举一烽。
克内城,举两烽。
禽诞,举三烽。
上又遣屯骑校尉谭金、前虎贲中郎将郑景玄率羽林兵隶庆之。
诞复遣三百人自南门攻刘勔土山,为勔所破。
庆之填堑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
上每玺书催督之,前后相继。
及晴,再怒,使太史择发日,将自济江。
太宰江夏王义恭上表谏曰“诞素无才略,畜养又寡,自拒王命,士庶离散。
城内乏粮,器械不足,徒赖免兵仓头三四百人,造次相附,恩怨夙结。
臣始短虑,谓一旬可殄,而假息流迁,七十余日。
上将受律,群蕃岳峙,锐卒精旅,动以万计,大威所震,未有成功。
臣虽凡怯,犹怀愤踊。
陛下入翦封豕,出讨长蛇,兵不血刃,再兴七百。
而蕞尔小丑,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将动乘舆。
此实臣下素食驽钝之责,行留百司,莫不仰惭俯愧。
今盛暑被甲,日费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
臣伏寻晋文王征淮南,淹师出二百日,方能制寇。
今诞糇粮垂竭,背逆者多。
庆之等转悟迟重之非,渐见乘机之利。
且成旨频降,必应旦夕夷殄。
愚又以广陵涂近,人信易达,虽为江水,约示不难。
且睹理者寡,暗塞者众,忽见云旗移次,京都既当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达。
臣愚伏重思计,今宁不当计小丑,省生命,以安遐迩之情。
又以长江险阔,风波难期,王者尚不乘危,况乃泛不测之水。
昔魏文济江,遂有遗州之名,今虽先天不违,动干休庆,龙舟所幸,理必利涉,然居安虑危,不可不惧。
私诚款款,冒启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尽”
七月二日,庆之率众军进攻,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克小城。
诞闻军入,与申灵赐走趋后园。
队主沈胤之、义征客周满、胡思祖驰至,诞执玉钚刀与左右数人散走,胤之等追及诞於桥上,诞举刀自卫,胤之伤诞面,因坠水,引出杀之,传首京邑。
时年二十七,因葬广陵,贬姓留氏。
同党悉诛,杀城内男为京观,死者数千,女口为军赏。
诞母殷、妻徐,并自杀。
追赠殷长宁园淑妃。
嘉梁旷诚节,擢为后将军。
封周满山阳县侯,食邑四百五十户,胤之莱阳子,食邑三百五十户。
胡思祖高平县男食邑二百户。
临川内羊璇之以先协附诞,伏诛。
诞为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风飞落屋瓦,城门鹿床倒覆,诞心恶之。
及迁镇广陵,入城,冲风暴起扬尘,昼晦。
又中夜闲坐,有赤光照室,见者莫不怪愕。
左右侍直,眠中梦人告之曰“官须发为槊毦”既觉,已失髻矣,如此者数十人,诞甚怪惧。
大明二年,发民筑治广陵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寻至,何以辛苦百姓”诞执之,问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
天公去年与道佛共议,欲除此间民人,道佛苦谏得止。
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六慎门云何”答曰“古时有言,祸不入六慎门”诞以其言狂悖,杀之。
又五音士忽狂易见鬼,惊怖啼哭曰“外军围城,城上张白布帆”诞执录二十余日,乃赦之。
城陷之日,云雾晦暝,白虹临北门,亘属城内。
八年,前废帝即位,义阳王昶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道经广陵,上表曰“窃闻淮南中雾,眷求遗绪。
楚英流殛,爱存丘墓。
并难结两臣,义开二主,法虽事断,礼或情申。
伏见故贼刘诞,称戈犯节,自贻逆命,膏斧婴戮,在宪已彰。
但寻属忝皇枝,位叨列辟,一以罪终,魂骸莫赦。
生均宗籍,死同匹竖,旅窆委杂,封树不修。
今岁月愈迈,愆流衅往,践境兴怀,感事伤目。
陛下继明升运,咸与惟新,大德方临,哀矜未及。
夫栾布哭市,义犯雷霆。
田叔钳赭,志於夷戮。
况在天伦,何独无感。
伏愿稽若前准,降申丹志,乞薄改褊祔,微表窀穸。
则朽骨知荣,穷泉识荷。
临纸哽恸,辞不自宣”诏曰“征北表如此。
省以慨然。
诞及妻女,并可以庶人礼葬,并置守卫”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庐江王祎,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东海王,食邑二千户。
二十六年,以为侍中、后军将军,领石头戍事。
迁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散骑常侍,领戍如故。
出为会稽太守,将军如故。
二十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荆州之始兴临安二郡诸军事、车骑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元凶弑立,进号安南将军,未之镇。
世祖践阼,复为会稽太守,加抚军将军。
明年,征为秘书监,加散骑常侍。
寻出为抚军将军、江州刺史,进号平南将军,置吏。
大明二年,征为散骑常侍、中书令,领骁骑将军,给鼓吹一部,常侍如故。
又出为南豫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
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常侍如故。
五年,诏曰“昔韩、卫异姓,宗周之明宪。
三封殊级,往晋之令典。
唯皇家创典,尽弘斯义。
朕应天命,光宅四海,思所以宪章前式,崇建懿亲,永垂画一,著於甲令。
诸弟国封,并可增益千户”七年,进司空,常侍、祭酒如故。
前废帝即位,加中书监。
太宗践阼,进太尉,加侍中、中书监,给班剑二十人。
改封庐江王。
太祖诸子,祎尤凡劣,诸兄弟蚩鄙之。
南平王铄蚤薨,铄子敬渊婚,祎往视之,白世祖借伎。
世祖答曰“婚礼不举乐,且敬渊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与建安王休仁诏曰“人既不比数西方公,汝便为诸王之长”时祎住西州,故谓之西方公也。
泰始五年,河东柳欣慰谋反,欲立祎,祎与相酧和。
欣慰要结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左军参军宋祖珍、前郡令王隆伯等。
祎使左右徐虎儿以金合一枚饷幼文,铜钵二枚饷祖珍、隆伯。
幼文具奏其事。
上乃下诏曰: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汉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实事彰往代,难兴自古。
虽圣贤御极,宇内纾患。
太尉庐江王藉庆皇枝,蚤升宠树,幼无立德,长缺修声,淡薄亲情,厚结行路,狎昵群细,疏涩人士。
自朕拨乱定宇,受命应天,实尚敦睦,克敷友於,故崇殊爵,超居上台。
而公常怀不平,表於事迹。
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统,朕初平暴乱,岂敢当璧,自然推符奉玺,天祚有归。
且朕虽居尊极,不敢自恃,宗室之事,无不谘公。
不虞志欲难满,妄生窥怨,积慝在衿,遂谋社稷。
曩者四方遘祸,兵斥畿甸,搢绅忧惶,亲贤同愤。
唯公独幸厥灾,深抃时难,昼则从禽游肆,夜则纵酒弦歌,侧耳视阴,企贼休问。
司徒休仁等并各令弟,事兼家国,推锋履险,各伐一方,蒙霜践棘,辛勤已甚。
况身被矢石,否泰难虞,悠悠之人,尚有信分。
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遗半纸之书,志弃五弟,以饵仇贼。
自谓身非勋烈,义不参谋,必期凶逆道申,以图辅相。
及皇威既震,群凶肃荡,九有同庆,万国含欣。
而公容气更沮,下帷晦迹,每觇天察宿,怀协左道,咒诅祷请,谨事邪巫,常被发跣足,稽首北极,遂图画朕躬,勒以名字,或加以矢刃,或烹之鼎镬。
公在江州,得一汉女,云知吉凶,能行厌咒,大设供养,朝夕拜伏,衣装严整,敬事如神。
令其祝诅孝武,并及崇宪,祈皇室危弱,统天称己。
巫称神旨,必得如愿,后事发觉,委罪所生,徼幸τ,仅得自免。
近又有道士张宝,为公见信,事既彰露,肆之於法。
公不知惭惧,犹加营理,遣左右二人,主掌殡含。
显行邪志,罔顾吏司。
又挟阉竖陈道明交关不逞,传驿音意,投金散宝,以为信誓。
又使府史徐虎儿招引边将,要结禁旅,规害台辅,图犯宫掖。
公受性不仁,才非治用,昔忝江州,无称被征,前莅会稽,以罪左黜。
公稽古寡闻,严而无理,言不畅寒暑,惠不及帷房,朝野所轻,搢绅同侮,岂堪辅相之地,宁任莅民之职,非唯一朝,有自来矣。
大明之世,迄於永光,公常留中,未尝外抚,何以在今,方起嫌怨。
公少即长人,情无哀戚,侍拜长宁,从祀宗庙,颜无戚状,泪不垂脸,兄弟长幼,靡有爱心。
昔因孝武御筵置酒,心诚不著,於时义阳念遇本薄,遭公此谮,益被猜嫌。
朕当时狼狈,不暇自理,赖崇宪太后譬解百端,少蒙申亮,得免殃责。
景和狂主,丑毒横流,初诛宰辅,豺志方扇。
於建章宫召朕兄弟,逼酒使醉,公因酒势,遂肆苦言,云朕及休仁,与太宰亲数,往必清闲,赠贶丰厚。
朕当时惶骇,五内崩坠,於其语次,劣得小止。
往又经在寻阳长公主第,兄弟共集,忽中坐忿怒,厉色见指,以朕行止出入,每不能同,若得称心,规肆忿憾。
惟公此旨,蚤欲见灭,而天道爱善,朕获南面,不长恶逆,挫公毒心。
自大明积费,国弊民凋,加景和奢虐,府藏罄尽。
朕在位甫尔,恤义具瞻,仍值终阻蜂起,日耗万金,公卿庶民,倾产归献。
积受台奉,赀畜优广。
朕践阼之初,公请故太宰东传余钱,见入数百万,内不充养,外不助国,散赐谄谀,遍惠趋隶。
推心考行,事类斯比。
群小交构,遂生异图,籍籍之义,转盈民口。
公若地居衡寄,任专八柄,德育於民,勋高於物,势不自安,於事为可。
公既才均栎木,牵以曲全,因高无民,得守虚静,而坐作凶咎,自囗深衅。
由朕诚感无素,爰至於此,永寻多难,惋慨实深。
凡人所行,各有本志。
朕博爱尚仁,为日已久,尚能含仇恕罪,著於触事,岂容於公,不相隐忍。
但祸萌易渐,去恶宜疾,负荷之重,宁得坐观。
且蔓草难除,燎火须扑,狡扇之徒,宜时诛剪。
已诏司戮,肃正典刑。
公身居戚长,情礼兼至,准之常科,顾有恻怛,宜少申国宪,以吊不臧。
今以淮南、宣城、历阳三郡还立南豫州,降公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削邑千户,侍中、王如故。
出镇宣城,上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
同党柳欣慰、徐虎儿、陈道明、宁敬之、闾丘邈之、樊平祖、孟敬祖并伏诛。
明年六月,上又令有司奏“祎忿怼有怨言,请免官,削爵土,付宛陵县狱,依法穷治”不许。
乃遣大鸿胪持节,兼宗正为副奉诏责祎,逼令自杀,时年三十五,即葬宣城。
子充明,辅国将军、南彭城、东莞二郡太守。
废徙新安歙县。
后废帝即位,听还京邑。
顺帝升明二年卒,时年二十八,无子。
武昌王浑,字休渊,文帝第十子也。
元嘉二十四年,年九岁,封汝阴王,食邑二千户。
为后军将军,加散骑常侍。
索虏南寇,破汝阴郡,徙浑为武昌王。
少而凶戾,尝出石头,怨左右人,援防身刀斫之。
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令。
山陵夕,裸身露头,往散骑省戏,因弯弓射通直郎周朗,中其枕,以为笑乐。
世祖即位,授征虏将军、南彭城、东海二郡太守,出镇京口。
孝建元年,迁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
浑至镇,与左右人作文檄,自号楚王,号年为永光元年,备置百官,以为戏笑。
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封呈世祖。
上使有司奏免为庶人,下太常,绝其属籍,徙付始安郡。
上遣员外散骑侍郎戴明宝诘浑曰“我与汝亲则同气,义则君臣,遣任西蕃,以同盘石,云何一旦反欲见图。
文檄处分,事迹炳然,不忠不义,乃可至此。
岂唯天道助顺,逆志难充,如其凶图获逞,天下谁当相容。
前事不远,足为鉴戒。
加以频岁衅难,非起外人,唯应相与厉精,以固七百。
汝忽复构此,良可悲惋。
国虽有典,我亦何忍极法,好自将养,以保松、乔之寿”逼令自杀,即葬襄阳,时年十七。
大明四年,听还葬母江太妃墓次。
太宗即位,追封为武昌县侯。
王翼之,字季弼,琅邪临沂人,晋黄门侍郎徽之孙也。
官至御史中丞,会稽太守,广州刺史。
谥曰肃子。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二年,以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进号左将军,增邑千户。
时司马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疾,欲自专,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怒。
左右张伯超至所亲爱,多罪过,主帅常加呵责,伯超惧罪,谓休茂曰“主帅密疏官罪过,欲以启闻,如此,恐无好”休茂曰“为何计”伯超曰“唯当杀行事及主帅,且举兵自卫。
此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
夜挟伯超及左右黄灵期、蔡捷世、滕穆之、王宝龙、来承道、彭叔儿、魏公子、陈伯儿、张驷奴、杨兴、刘保、余双等,率夹毂队,於城内杀典签杨庆,出金城,杀司马庾深之、典签戴双。
集征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
侍读博士荀铣谏争,见杀。
伯超专任军政,杀害自己。
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被创走,见杀。
休茂出城行营,谘议参军沈畅之等率众闭门拒之。
休茂驰还,不得入。
义成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杀伤甚众,畅之不能自固,遂得入城,斩畅之及同谋数十人。
其日,参军尹玄庆起义,攻休茂,生禽之,将出中门斩首,时年十七。
母妻皆自杀,同党悉伏诛。
城中挠乱,无相统领。
时尚书右仆射刘秀之弟恭之为休茂中兵参军,众共推行府州事。
继考以兵肋恭之,使作启事云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永嘉王子仁北中郎谘议参军、河南太守,封冠军县侯,食邑四百户。
寻事泄,伏诛。
恭之坐系尚方。
以玄庆为射声校尉。
有司奏绝休茂属籍,贬姓为留,上不许。
即葬襄阳。
庾深之,字彦静,新野人也。
以事先朝见知。
元嘉二十九年,自辅国长史为长沙内史。
南郡王义宣为荆、湘二州,加深之宁朔将军,督湘州七郡。
明年,义宣为逆,深之据巴陵拒之。
转休茂司马。
见害之旦,子孙亦死。
追赠深之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荀铣员外散骑侍郎,曹万期始平太守。
桂阳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岁,封顺阳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元年,改封桂阳王。
为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太守。
三年,出为江州刺史,寻加征虏将军,邑千户。
入为秘书监,领前军将军。
七年,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
前废帝永光元年,转中护军,领崇宪卫尉。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南兖、兖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
时薛安都据彭城反叛,遣从子索儿南侵,休范进据广陵,督北讨诸军事,加南兖州刺史,进征北大将军,加散骑常侍,还京口,解兖州,增邑二千户,受五百户。
泰始五年,征为中书监、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常侍如故。
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郢、司、广、交五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
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兖、兖、青、冀六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
未拜,以骠骑大将军还为江州,进督越州诸军事,给三望车一乘。
太宗遗诏,进位司空,改常侍为侍中,加班剑三十人。
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
太宗常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
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晋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祸,建安王休仁以权逼不见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见害。
唯休范谨涩无才能,不为物情所向,故得自保。
而常怀忧惧,恒虑祸及。
及太宗晏驾,主幼时艰,素族当权,近习秉政,休范自谓宗戚莫二,应居宰辅,事既不至,怨愤弥结。
招引勇士,缮治器械,行人经过寻阳者,莫不降意折节,重加问遗,囗囗留则倾身接引,厚相资给。
於是远近同应,从者如归。
朝廷知其有异志,密相防御,虽未表形迹,而衅难已成。
母荀太妃薨,葬庐山,以示不还之志。
解侍中。
时夏口阙镇,朝议以居寻阳上流,欲树置腹心,重其兵力。
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长史王奂行府州事,配以资力,出镇夏口。
虑为休范所拨留,自太子洑去,不过寻阳。
休范大怒,欲举兵袭朝廷,密与典签新蔡人许公舆谋之。
表治城池,修起楼堞,多解榜板,拟以备用。
其年,进位太尉。
明年五月,遂举兵反。
虏发百姓船乘,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装治,二三日间,便悉整办。
率众二万,铁骑数百匹,发自寻阳,昼夜取道。
书与袁粲、褚渊、刘秉曰:
夫治政任贤,宜亲疏相辅,得其经纬,则结绳可及。
失其规矩,则危亡可期。
汉承战国之余,伤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国之乱。
魏革汉典,创於前失,遂使诸王绝朝聘之礼,是以根疏叶枯,政移异族。
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宁之世,足以为譬。
孤子忝枝皇族,预关兴毁,虽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涤纷四表。
太祖文皇帝钦明冠古,资乾承历,秉钺西服,鸣銮东京,搜贤选能,纳奇赏异。
孝武皇帝歧嶷天纵,先机雷发,陵波静乱,宏业中兴,储嗣不腆,遂贻祸难。
於时建安王以家难频遘,宜立长主,明皇帝恢郎渊懿,仁润含远,奉戴南面,允合天人。
而太尉以年长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规行不轨,事迹披猖。
骠骑以忤颜失旨,应对不顺,在蕃刻削,怨结人鬼。
先帝明於号令,岂枉法为亲,二王之衅,实自由己。
但司徒巴陵王劳谦为国,中流事难,有不世之勋,奉时如天,事兄犹父,非唯令友,信为国器。
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亲戚哀愤,行路嗟叹。
王地籍光洁,德厌民望,并无寸罪,受毙谗邪。
先帝穆於友於,留心亲戚,去昔事平之后,面受诏诲,礼则君臣,乐则兄弟,升级赐赏,动不移年,抚慰孜孜,恒如不足,岂容一旦阋墙,致此祸害,良有由也。
先帝寝疾弥年,体疲膳少,虽神照无亏,而虑有失德,补阙拾遗,责在左右。
於时出入卧内,唯有运长、道隆,群细无状,因疾遘祸,见上不和,知无瘳拯,虑晏驾之日,长王作辅,夺其宠柄,不得自专。
是以内假帝旨,外托朝议,谀辞诡貌,万类千端,升进奸回,屠斥贤哲,外矫天则,内诬人鬼。
是以星纪违常,义望失度。
昔魏颗择命,《春秋》美之。
秦穆殉良,《诗》有明刺。
臣子之节,得失必书,不及匡谏,犹以为罪。
交间苍蝇,驱扇祸戮,爵以货重,才由贫轻,先帝旧人,无罪黜落,荐致乡亲,遍布朝省。
谄谀亲狎者,飞荣玉除。
静立贞粹者,柴门生草。
事先关己,虽非必行。
若不谘询,虽是必抑。
海内远近,人谁不知,未解执事,不加斧钺,遂致先帝有杀弟之名,丑声遗於君父,格以古义,岂得为忠。
先帝崩殂,若无天地,理痛常情,便应赴泣。
但兄弟枉酷,已陷谗细,孤子已下,复触奸机。
是以望陵坟而摧裂,想銮旂而抽恸。
虽复才违寄宠,而地属负荷,顾命之辰,曾不见及。
分崩之际,诏出两竖,天诱其衷,得居乎外。
若受制群邪,则玉石同碎矣。
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琐,刘氏家国,使小人处分,终古以来,未有斯酷。
昔石显、曹节,方今为优,而望之、仲举,由以致弊。
至於遭逢丑慝,岂有古今者乎。
诸贤胄籍冠冕,世历忠贞,位非恩树,勋岂宠结,忧国勤王,社稷之镇,岂可含纵谗凶,坐观倾覆。
自惟宋室未殒,得以推移者,正内赖诸贤,防勒奸轨。
外有孤子,跨据中流。
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亏落,则本根莫庇。
当今主上冲幼,宜明典章,征虏之镇,不见慰省,逆旅往来,尚有顾眄,骨肉何仇,逼使离隔。
禽兽之心,横生疑贰,经由此者,每加约截,同恶相求,有若市贾。
以孤子知其情状,恒恐以此乘之,钳勒州郡,过见防御。
近遣西南二使,统内宣传,不容恐惧,即遣启并有别书。
若以孤子有过,便应鸣鼓见伐。
如其不尔,宜令各有所归。
与杀不辜,宪有常辟,三公之使,无罪而斩,鄙虽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
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谨,散心云日,晦望表驿,相从江衢,有何亏违,顿至於此。
既已甘心,其可再乎。
如往来所说,以孤子纳士为尤,此辈惧其身罪,岂为国计。
在昔四豪,列国公子,犹博引广纳,门客三千。
况孤子位居鼎司,捍卫畿甸,且今与昔异,咸所知也。
狡虏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亲贤结舌,疆场婴涂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劳,瓜时不代,齐犹致祸,况长淮戍卒,历年怨思,不务拓远强边,而先事国君亲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乱。
又以缮治盆垒,复致嚣声。
自晋、宋之灾,积贮百万,孤子到镇,曾不数千里,且修城池,整郭邑,为治常理,复何足致嫌邪。
若以中流清荡,则任农夫不应实力强兵,作镇姑孰,俱防寇害,岂得独嫌於此。
昔成王之明,而为流言致惑,若使金縢不开,则周公无以自保。
乐毅归赵,不忍谋燕,况孤子礼则君臣,恩犹父子者乎。
所以枕戈泣血,只以兄弟之仇尔。
观其不逞之意,岂可限量。
设使遂其虐志,诸君欲安坐得乎。
唇亡齿寒,理不难见。
桂蠹必除,人邪必翦,枉突徙薪,何劳多力。
望便执录二竖,以谢冤魂,则先帝不失顺悌之名,宋世无枉笔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马,越关而至。
重气轻死,排薮竞出,练甲照水,总戈成林,劋此纤隶,何患不克。
但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欲使薰莸内辨,晋阳外息尔。
功有所归,不亦可乎。
便当投命有司,谢罪天阙,同奉温凊,齐心庶事。
伊、霍之任,非君而谁。
周、邵之职,颇以自许。
左提右挈,无愧古人。
昔平、勃刚断,产、禄蚤诛。
张、温趑趄,文台扼腕。
事之枢机,得失俄顷,往车今辙,庶无惑焉。
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愤难不解诸王致此。
既知祸原,锐然奋发,蓄兵厉卒,以俟同举。
张兴世发都日,受制凶党,扬颿直逝,遂不见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奸祸,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
王奂佐郢,兵权在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犹父之怨,宁可与之比肩。
孤子此举,增其慷慨,义之所劝,其应犹响。
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怀。
徙倚一隅,迟及委问。
孤子哀疾尫毁,穷尽无日,庶规史䲡,死不忘本。
临纸荒哽,言不诠第。
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
道欣至一宿,休范已至新林,朝廷震动。
平南将军齐王出次新亭垒,领军将军刘勔、前兖州刺史沈怀明据石头,征北将军张永屯白下,卫将军袁粲、中军褚渊、尚书左仆射刘秉等入卫殿省。
时事起仓卒,不暇得更处分,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取。
休范於新林步上,及新亭垒,自临城南,於临沧囗上,以数十人自卫。
屯骑校尉黄回见其可乘,乃伪往请降,并宣齐王意旨,休范大悦,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与为质,至即斩之。
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直前斩休范首,持还,左右并奔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党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直向朱雀。
休范虽死,墨蠡等不相知闻。
王道隆率羽林兵在朱雀门内,闻贼至,急召刘勔。
勔自石头来赴,仍进桁南,战败,死之。
墨蠡等乘胜直入朱雀门,王道隆为乱兵所杀。
墨蠡等唱“太尉至”休范之死也,齐王遣队主陈灵宝赍首诣台,道逢贼,弃首於水,挺身得达。
虽唱云已平,而无以为据,众愈疑惑。
张永弃众於白下,沈怀明於石头奔散,抚军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
墨蠡径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囗明门出降,宫省恇扰,无复固志。
时库藏赏赐已尽,皇太后、太妃剔取宫内金银器物以充用。
羽林监陈显达率所领於杜姥宅与墨蠡战,破之。
至宣阳御道,诸贼一时奔散,斩墨蠡、文豪及同党姜伯玉、柳中虔、任天助等。
许公舆走还新茶,村民斩送之。
晋熙王燮自夏口遣军平寻阳,德嗣弟青牛、智藏并伏诛。
诏建康、秣陵二县收敛诸军死者,并杀贼尸,并加藏埋。
史臣曰:语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
阮佃夫、王道隆专用主命,臣行君道,识义之徒,咸思戮以马剑。
休范驰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义士,莫不衔胆争先。
夫以邪附君,犹或自免,况於仗正顺以争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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