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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之卷六十九·列传第二十九·刘湛范晔原文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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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之卷六十九·列传第二十九·刘湛范晔原文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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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湛范晔

刘湛,字弘仁,南阳涅阳人也。

祖耽,父柳,并晋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湛出继伯父淡,袭封安众县五等男。

少有局力,不尚浮华。

博涉史传,谙前世旧典,弱年便有宰世情,常自比管夷吾、诸葛亮,不为文章,不喜谈议。

本州辟主簿,不就。

除著作佐郎,又不拜。

高祖以为太尉行参军,赏遇甚厚。

高祖领镇西将军、荆州刺史,以湛为功曹,仍补治中别驾从事史,复为太尉参军,世子征虏西中郎主簿。

父柳亡於江州,州府送故甚丰,一无所受,时论称之。

服终,除秘书丞,出为相国参军。

谢晦、王弘并称其有器干。

高祖入受晋命,以第四子义康为冠军将军、豫州刺史,留镇寿阳。

以湛为长史、梁郡太守。

义康弱年未亲政,府州军事悉委湛。

府进号右将军,仍随府转。

义康以本号徙为南豫州,湛改领历阳太守。

为人刚严用法,奸吏犯赃百钱以上,皆杀之,自下莫不震肃。

庐陵王义真出为车骑将军、南豫州刺史,湛又为长史,太守如故。

义真时居高祖忧,使帐下备膳,湛禁之,义真乃使左右索鱼肉珍羞,於斋内别立厨帐。

会湛入,因命臑酒炙车螯,湛正色曰“公当今不宜有此设”义真曰“旦甚寒,一碗酒亦何伤。

长史事同一家,望不为异”酒既至,湛因起曰“既不能以礼自处,又不能以礼处人”

景平元年,召入,拜尚书吏部郎,迁右卫将军。

出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嫡母忧去职。

服阕,为侍中。

抚军将军江夏王义恭镇江陵,以湛为使持节、南蛮校尉、领抚军长史,行府州事。

时王弘辅政,而王华、王昙首任事居中,湛自谓才能不后之,不愿外出。

是行也,谓为弘等所斥,意甚不平,常曰“二王若非代邸之旧,无以至此,可谓遭遇风云”

湛负其志气,常慕汲黯、崔琰为人,故名长子曰黯字长孺,第二子曰琰字季圭。

琰於江陵病卒,湛求自送丧还都,义恭亦为之陈请。

太祖答义恭曰“吾亦得湛启事,为之酸怀,乃不欲苟违所请。

但汝弱年,新涉庶务,八州殷旷,专断事重,畴谘委仗,不可不得其人,量算二三,未获便相顺许。

今答湛启,权停彼葬。

顷朝臣零落相系,寄怀转寡,湛实国器,吾乃欲引其令还,直以西夏任重,要且停此事耳。

汝庆赏黜罚,豫关失得者,必宜悉相委寄”

义恭性甚狷隘,年又渐长,欲专政事,每为湛所裁,主佐之间,嫌隙遂构。

太祖闻之,密遣使诘让义恭,并使深加谐缉。

义恭具陈湛无居下之礼,又自以年长,未得行意,虽奉诏旨,颇有怨言。

上友於素笃,欲加酧顺,乃诏之曰“事至於此,甚为可叹。

当今乏才,委授已尔,宜尽相弥缝,取其可取,弃其可弃。

汝疏云泯然无际,如此甚佳。

彼多猜,不可令万一觉也。

汝年已长,渐更事物,且群情瞩望,不以幼昧相期,何由故如十岁时,动止谘问。

但当今所专,必是小事耳。

亦恐量此轻重,未必尽得,彼之疑怨,兼或由此邪”

先是,王华既亡,昙首又卒,领军将军殷景仁以时贤零落,白太祖征湛。

八年,召为太子詹事,加给事中、本州大中正,与景仁并被任遇。

湛常云“今世宰相何难,此政可当我南阳郡汉世功曹耳”明年,景仁转尚书仆射、领选、护军将军,湛代为领军将军。

十二年,又领詹事。

湛与景仁素款,又以其建议征之,甚相感说。

及俱被时遇,猜隙渐生,以景仁专管内任,谓为间己。

时彭城王义康专秉朝权,而湛昔为上佐,遂以旧情委心自结,欲因宰相之力以回主心,倾黜景仁,独当时务。

义康屡构之於太祖,其事不行。

义康僚属及湛诸附隶潜相约勒,无敢历殷氏门者。

湛党刘敬文父成未悟其机,诣景仁求郡,敬文遽往谢湛曰“老父悖耄,遂就殷铁干禄。

由敬文暗浅,上负生成,合门惭惧,无地自处”敬文之奸谄无愧如此。

义康擅势专朝,威倾内外,湛愈推崇之,无复人臣之礼,上稍不能平。

湛初入朝,委任甚重,日夕引接,恩礼绸缪。

善论治道,并谙前世故事,叙致铨理,听者忘疲。

每入云龙门,御者便解驾,左右及羽仪随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为常。

及至晚节,驱煽义康,凌轹朝廷,上意虽内离,而接遇不改。

上尝谓所亲曰“刘班初自西还,吾与语,常看日早晚,虑其当去。

比入,吾亦看日早晚,虑其不去”湛小字班虎,故云班也。

迁丹阳尹,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詹事如故。

十七年,所生母亡。

时上与义康形迹既乖,衅难将结,湛亦知无复全地。

及至丁艰,谓所亲曰“今年必败。

常日正赖口舌争之,故得推迁耳。

今既穷毒,无复此望,祸至其能久乎”十月,诏曰“刘湛阶藉门荫,少叨荣位,往佐历阳,奸诐夙著。

谢晦之难,潜使密告,求心即事,久宜诛屏。

朕所以弃罪略瑕,庶收后效,宠秩优忝,逾越伦匹。

而凶忍忌克,刚愎靡厌,无君之心,触遇斯发。

遂乃合党连群,构扇同异,附下蔽上,专弄威权,荐子树亲,互为表里,邪附者荣曜九族,乘理者推陷必至。

旋观奸慝,为日已久,犹欲弘纳遵养,冀或悛革。

自迩以来,凌纵滋甚,悖言怼容,罔所顾忌,险谋潜计,睥睨两宫。

岂唯彰暴国都,固亦达於四海。

比年七曜违度,震蚀表灾,侵阳之征,事符幽显。

搢绅含愤,义夫兴叹。

昔齐、鲁不纲,祸顷邦国。

昭、宣电断,汉祚方延。

便收付廷尉,肃明刑典”於狱伏诛,时年四十九。

子黯,大将军从事中郎。

黯及二弟亮、俨并从诛。

湛弟素,黄门侍郎,徙广州。

湛初被收,叹曰“便是乱邪”仍又曰“不言无我应乱,杀我自是乱法耳”入狱见素,曰“乃复及汝邪。

相劝为恶,恶不可为。

相劝为善,正见今日。

如何”湛生女辄杀之,为士流所怪。

范晔,字蔚宗,顺阳人,车骑将军泰少子也。

母如厕产之,额为砖所伤,故以砖为小字。

出继从伯弘之,袭封武兴县五等侯。

少好学,博涉经史,善为文章,能隶书,晓音律。

年十七,州辟主簿,不就。

高祖相国掾,彭城王义康冠军参军,随府转右军参军,入补尚书外兵郎,出为荆州别驾从事史。

寻召为秘书丞,父忧去职。

服终,为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司马,领新蔡太守。

道济北征,晔惮行,辞以脚疾,上不许,使由水道统载器仗部伍。

军还,为司徒从事中郎。

倾之,迁尚书吏部郎。

元嘉元年冬,彭城太妃薨,将葬,祖夕,僚故并集东府。

晔弟广渊,时为司徒祭酒,其日在直。

晔与司徒左西属王深宿广渊许,夜中酣饮,开北牖听挽歌为乐。

义康大怒,左迁晔宣城太守。

不得志,乃删众家《后汉书》为一家之作。

在郡数年,迁长沙王义欣镇军长史,加宁朔将军。

兄皓为宜都太守,嫡母随皓在官。

十六年,母亡,报之以疾,晔不时奔赴。

及行,又携妓妾自随,为御史中丞刘损所奏。

太祖爱其才,不罪也。

服阕,为始兴王浚后军长史,领南下邳太守。

及浚为扬州,未亲政事,悉以委晔。

寻迁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晔长不满七尺,肥黑,秃眉须。

善弹琵琶,能为新声。

上欲闻之,屡讽以微旨,晔伪若不晓,终不肯为上弹。

上尝宴饮欢适,谓晔曰“我欲歌,卿可弹”晔乃奉旨。

上歌既毕,晔亦止弦。

初,鲁国孔熙先博学有纵横才志,文史星算,无不兼善。

为员外散骑侍郎,不为时所知,久不得调。

初熙先父默之为广州刺史,以赃货得罪下廷尉,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保持之,故得免。

及义康被黜,熙先密怀报效,欲要朝廷大臣,未知谁可动者,以晔意志不满,欲引之。

而熙先素不为晔所重,无因进说。

晔外甥谢综,雅为晔所知,熙先尝经相识,乃倾身事综,与之结厚。

熙先藉岭南遗财,家甚富足,始与综诸弟共博,故为拙行,以物输之。

综等诸年少,既屡得物,遂日夕往来,情意稍款。

综乃引熙先与晔为数,晔又与戏,熙先故为不敌,前后输晔物甚多。

晔既利其财宝,又爱其文艺。

熙先素有词辩,尽心事之,晔遂相与异常,申莫逆之好。

始以微言动晔,晔不回,熙先乃极辞譬说。

晔素有闺庭论议,朝野所知,故门胄虽华,而国家不与姻娶。

熙先因以此激之曰“丈人若谓朝廷相待厚者,何故不与丈人婚,为是门户不得邪。

人作犬豕相遇,而丈人欲为之死,不亦惑乎”晔默然不答,其意乃定。

时晔与沈演之并为上所知待,每被见多同。

晔若先至,必待演之俱入。

演之先至,尝独被引,晔又以此为怨。

晔累经义康府佐,见待素厚。

及宣城之授,意好乖离。

综为义康大将军记室参军,随镇豫章。

综还,申义康意於晔,求解晚隙,复敦往好。

晔既有逆谋,欲探时旨,乃言於上曰“臣历观前史二汉故事,诸蕃王政以訞诅幸灾,便正大逆之罚。

况义康奸心衅迹,彰著遐迩,而至今无恙,臣窃惑焉。

且大梗常存,将重阶乱,骨肉之际,人所难言。

臣受恩深重,故冒犯披露”上不纳。

熙先素善天文,云“太祖必以非道晏驾,当由骨肉相残。

江州应出天子”以为义康当之。

综父述亦为义康所遇,综弟约又是义康女夫,故太祖使综随从南上,既为熙先所奖说,亦有酧报之心。

广州人周灵甫有家兵部曲,熙先以六十万钱与之,使於广州合兵。

灵甫一去不反。

大将军府史仲承祖,义康旧所信念,屡衔命下都,亦潜结腹心,规有异志。

闻熙先有诚,密相结纳。

丹阳尹徐湛之,素为义康所爱,虽为舅甥,恩过子弟,承祖因此结事湛之,告以密计。

承祖南下,申义康意於萧思话及晔,云“本欲与萧结婚,恨始意不果。

与范本情不薄,中间相失,傍人为之耳”

有法略道人,先为义康所供养,粗被知待。

又有王国寺法静尼亦出入义康家内,皆感激旧恩,规相拯拔,并与熙先往来。

使法略罢道,本姓孙,改名景玄,以为臧质宁远参军。

熙先善於治病,兼能诊脉。

法静尼妹夫许耀,领队在台,宿卫殿省。

尝有病,因法静尼就熙先乞治,为合汤一剂,耀疾即损。

耀自往酧谢,因成周旋。

熙先以耀胆干可施,深相待结,因告逆谋,耀许为内应。

豫章胡遵世,藩之子也,与法略甚款,亦密相酧和。

法静尼南上,熙先遣婢采藻随之,付以笺书,陈说图谶。

法静还,义康饷熙先铜匕、铜镊、袍段、棋奁等物。

熙先虑事泄,鸩采藻杀之。

湛之又谓晔等“臧质见与异常,岁内当还,已报质,悉携门生义故,其亦当解人此旨,故应得健儿数百。

质与萧思话款密,当仗要之,二人并受大将军眷遇,必无异同。

思话三州义故众力,亦不减质。

郡中文武,及合诸处侦逻,亦当不减千人。

不忧兵力不足,但当勿失机耳”乃略相署置,湛之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晔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熙先左卫将军,其余皆有选拟。

凡素所不善及不附义康者,又有别簿,并入死目。

熙先使弟休先先为檄文曰:

夫休否相乘,道无恒泰,狂狡肆逆,明哲是殛。

故小白有一匡之勋,重耳有翼戴之德。

自景平肇始,皇室多故,大行皇帝天诞英姿,聪明睿哲,拔自藩国,嗣位统天,忧劳万机,垂心庶务,是以邦内安逸,四海同风。

而比年以来,奸竖乱政,刑罚乖淫,阴阳违舛,致使衅起萧墙,危祸萃集。

贼臣赵伯符积怨含毒,遂纵奸凶,肆兵犯跸,祸流储宰,崇树非类,倾坠皇基。

罪百浞、犭壹,过十玄、莽,开辟以来,未闻斯比。

率土叩心,华夷泣血,咸怀亡身之诚,同思糜躯之报。

湛之、晔与行中领军萧思话、行护军将军臧质、行左卫将军孔熙先、建威将军孔休先,忠贯白日,诚著幽显,义痛其心,事伤其目,投命奋戈,万殒莫顾,即日斩伯符首,及其党与。

虽豺狼即戮,王道惟新,而普天无主,群萌莫系。

彭城王体自高祖,圣明在躬,德格天地,勋溢区宇,世路威夷,勿用南服,龙潜凤栖,於兹六稔,苍生饑德,亿兆渴化,岂唯东征有《鸱鸮》之歌,陕西有勿翦之思哉。

灵祗告征祥之应,谶记表帝者之符,上答天心,下惬民望,正位辰极,非王而谁。

今遣行护军将军臧质等,赍皇帝玺绶,星驰奉迎。

百官备礼,骆驿继进,并命群帅,镇戍有常。

若干挠义徒,有犯无贷。

昔年使反,湛之奉赐手敕,逆诫祸乱,预睹斯萌,令宣示朝贤,共拯危溺,无断谋事,失於后机,遂使圣躬滥酷,大变奄集,哀恨崩裂,抚心摧哽,不知何地,可以厝身。

辄督厉尫顿,死而后已。

熙先以既为大事,宜须义康意旨,晔乃作义康与湛之书,宣示同党曰:

吾凡人短才,生长富贵,任情用己,有过不闻,与物无恒,喜怒违实,致使小人多怨,士类不归。

祸败已成,犹不觉悟,退加寻省,方知自招,刻肌刻骨,何所复补。

然至於尽心奉上,诚贯幽显,拳拳谨慎,惟恐不及,乃可恃宠骄盈,实不敢故为期罔也。

岂苞藏逆心,以招灰灭,所以推诚自信,不复防护异同,率意信心,不顾万物议论,遂致谗巧潜构,众恶归集。

甲奸险好利,负吾事深。

乙凶愚不齿,扇长无赖。

丙、丁趋走小子,唯知谄进,伺求长短,共造虚说,致令祸陷骨肉,诛戮无辜。

凡在过衅,竟有何征,而刑罚所加,同之元恶,伤和枉理,感彻天地。

吾虽幽逼日苦,命在漏刻,义慨之士,时有音信。

每知天文人事,及外间物情,土崩瓦解,必在朝夕。

是为衅起群贤,滥延国家,夙夜愤踊,心复交战。

朝之君子及士庶白黑怀义秉理者,宁可不识时运之会,而坐待横流邪。

除君侧之恶,非唯一代,况此等狂乱罪骫,终古所无,加之翦戮,易於摧朽邪。

可以吾意宣示众贤,若能同心奋发,族裂逆党,岂非功均创业,重造宋室乎。

但兵凶战危,或致侵滥,若有一豪犯顺,诛及九族。

处分之要,委之群贤,皆当谨奉朝廷,动止闻启。

往日嫌怨,一时豁然,然后吾当谢罪北阙,就戮有司。

苟安社稷,瞑目无恨。

勉之,勉之。

二十二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右将军南平王铄出镇,上於武帐冈祖道,晔等期以其日为乱,而差互不得发。

於十一月,徐湛之上表曰“臣与范晔,本无素旧,中忝门下,与之邻省,屡来见就,故渐成周旋。

比年以来,意态转见,倾动险忌,富贵情深,自谓任遇未高,遂生怨望。

非唯攻伐朝士,讥谤圣时,乃上议朝廷,下及藩辅,驱扇同异,恣口肆心,如此之事,已具上简。

近员外散骑侍郎孔熙先忽令大将军府吏仲承祖腾晔及谢综等意,欲收合不逞,规有所建。

以臣昔蒙义康接盼,又去岁群小为臣妄生风尘,谓必嫌惧,深见劝诱。

兼云人情乐乱,机不可失,谶纬天文,并有征验。

晔寻自来,复具陈此,并说臣论议转恶,全身为难。

即以启闻,被敕使相酧引,究其情状。

於是悉出檄书、选事、及同恶人名、手墨翰迹,谨封上呈,凶悖之甚,古今罕比。

由臣暗於交士,闻此逆谋,临启震惶,荒情无措”诏曰“湛之表如此,良可骇惋。

晔素无行检,少负瑕衅,但以才艺可施,故收其所长,频加荣爵,遂参清显。

而险利之性,有过溪壑,不识恩遇,犹怀怨愤。

每存容养,冀能悛革,不谓同恶相济,狂悖至此。

便可收掩,依法穷诘”

其夜,先呼晔及朝臣集华林东阁,止於客省。

先已於外收综及熙先兄弟,并皆款服。

於时上在延贤堂,遣使问晔曰“以卿牜角有文翰,故相任擢,名爵期怀,於例非少。

亦知卿意难厌满,正是无理怨望,驱扇朋党而已,云何乃有异谋”晔仓卒怖惧,不即首款。

上重遣问曰“卿与谢综、徐湛之、孔熙先谋逆,并已答款,犹尚未死,征据见存,何不依实”晔对曰“今宗室磐石,蕃岳张趶,设使窃发侥幸,方镇便来讨伐,几何而不诛夷。

且臣位任过重,一阶两级,自然必至,如何以灭族易此。

古人云:左手据天下之图,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

臣虽泥下,朝廷许其牜角有所及,以理而察,臣不容有此”上复遣问曰“熙先近在华林门外,宁欲面辨之乎”晔辞穷,乃曰“熙先苟诬引臣,臣当如何”熙先闻晔不服,笑谓殿中将军沈邵之曰“凡诸处分,符檄书疏,皆范晔所造及治定。

云何於今方作如此抵蹋邪”上示以墨迹,晔乃具陈本末,曰“久欲上闻,逆谋未著。

又冀其事消弭,故推迁至今。

负国罪重,分甘诛戮”

其夜,上使尚书仆射何尚之视之,问曰“卿事何得至此”晔曰“君谓是何”尚之曰“卿自应解”晔曰“外人传庾尚书见憎,计与之无恶。

谋遂之事,闻孔熙先说此,轻其小儿,不以经意。

今忽受责,方觉为罪。

君方以道佐世,使天下无冤。

弟就死之后,犹望君照此心也”明日,仗士送晔付廷尉,入狱,问徐丹阳所在,然后知为湛之所发。

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挠,上奇其才,遣人慰劳之曰“以卿之才,而滞於集书省,理应有异志。

此乃我负卿也”又诘责前吏部尚书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将三十作散骑郎,那不作贼”熙先於狱中上书曰“囚小人猖狂,识无远概,徒扌旬意气之小感,不料逆顺之大方。

与第二弟休先首为奸谋,干犯国宪,撝脍脯醢,无补尤戾。

陛下大明含弘,量苞天海,录其一介之节,猥垂优逮之诏。

恩非望始,没有遗荣,终古以来,未有斯比。

夫盗马绝缨之臣,怀璧投书之士,其行至贱,其过至微,由识不世之恩,以尽躯命之报,卒能立功齐、魏,致勋秦、楚。

囚虽身陷祸逆,名节俱丧,然少也慷慨,窃慕烈士之遗风。

但坠崖之木,事绝升跻,覆盆之水,理乖收汲。

方当身膏鈇钺,诒诫方来,若使魂而有灵,结草无远。

然区区丹抱,不负夙心,贪及视息,少得申畅。

自惟性爱群书,心解数术,智之所周,力之所至,莫不穷揽,究其幽微。

考论既往,诚多审验。

谨略陈所知,条牒如故别状,愿且勿遗弃,存之中书。

若囚死之后,或可追存,庶九泉之下,少塞衅责”所陈并天文占候,谶上有骨肉相残之祸,其言深切。

晔在狱,与综及熙先异处,乃称疾求移考堂,欲近综等。

见听,与综等果得隔壁。

遥问综曰“始被收时,疑谁所告”综云“不知”晔曰“乃是徐童”童,徐湛之小名仙童也。

在狱为诗曰“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

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

在生已可知,来缘忄画无识。

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

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

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

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晔本意谓入狱便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

狱吏因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当前共畴昔事时,无不攘袂瞋目。

及在西池射堂上,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

而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

设令今时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晔谓卫狱将曰“惜哉。

薶如此人”将曰“不忠之人,亦何足惜”晔曰“大将言是也”

将出市,晔最在前,於狱门顾谓综曰“今日次第,当以位邪”综曰“贼帅为先”在道语笑,初无暂止。

至市,问综曰“时欲至未”综曰“势不复久”晔既食,又苦劝综,综曰“此异病笃,何事强饭”晔家人悉至市,监刑职司问“须相见不”晔问综曰“家人以来,幸得相见,将不暂别”综曰“别与不别,亦何所存。

来必当号泣,正足乱人意”晔曰“号泣何关人,向见道边亲故相瞻望,亦殊胜不见。

吾意故欲相见”於是呼前。

晔妻先下抚其子,回骂晔曰“君不为百岁阿家,不感天子恩遇,身死固不足塞罪,奈何枉杀子孙”晔干笑云罪至而已。

晔所生母泣曰“主上念汝无极,汝曾不能感恩,又不念我老,今日奈何”仍以手击晔颈及颊,晔颜色不怍。

妻云“罪人,阿家莫念”妹及妓妾来别,晔悲涕流涟,综曰“舅殊不同夏侯色”晔收泪而止。

综母以子弟自蹈逆乱,独不出视。

晔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也”晔转醉,子蔼亦醉,取地土及果皮以掷晔,呼晔为别驾数十声。

晔问曰“汝恚我邪”蔼曰“今日何缘复恚,但父子同死,不能不悲耳”晔常谓死者神灭,欲著《无鬼论》。

至是与徐湛之书,云“当相讼地下”。

其谬乱如此。

又语人“寄语何仆射,天下决无佛鬼。

若有灵,自当相报”收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亦盛饰,母住止单陋,唯有一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

晔及子蔼、遥、叔蒌、孔熙先及弟休先、景先、思先、熙先子桂甫、桂甫子白民、谢综及弟约、仲承祖、许耀,诸所连及,并伏诛。

晔时年四十八。

晔兄弟子父已亡者及谢综弟纬,徙广州。

蔼子鲁连,吴兴昭公主外孙,请全生命,亦得远徙,世祖即位得还。

晔性精微有思致,触类多善,衣裳器服,莫不增损制度,世人皆法学之。

撰《和香方》,其序之曰“麝本多忌,过分必害。

沈实易和,盈斤无伤。

零藿虚燥,詹唐粘湿。

甘松、苏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罗之属,并被珍於外国,无取於中土。

又枣膏昏钝,甲煎浅俗”,非唯无助於馨烈,乃当弥增於尤疾也”此序所言,悉以比类朝士“麝本多忌”,比庾炳之。

“零藿虚燥”,比何尚之。

“詹唐粘湿”,比沈演之。

“枣膏昏钝”,比羊玄保。

“甲煎浅俗”,比徐湛之。

“甘松、苏合”,比慧琳道人。

“沈实易和”,以自比也。

晔狱中与诸甥侄书以自序曰:

吾狂衅覆灭,岂复可言,汝等皆当以罪人弃之。

然平生行己任怀,犹应可寻。

至於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

吾少懒学问,晚成人,年三十许,政始有向耳。

自尔以来,转为心化,推老将至者,亦当未已也。

往往有微解,言乃不能自尽。

为性不寻注书,心气恶,小苦思,便愦闷。

口机又不调利,以此无谈功。

至於所通解处,皆自得之於胸怀耳。

文章转进,但才少思难,所以每於操笔,其所成篇,殆无全称者。

常耻作文士。

文患其事尽於形,情急於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

虽时有能者,大较多不免此累,政可类工巧图缋,竟无得也。

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

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

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

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

此中情性旨趣,千条百品,屈曲有成理。

自谓颇识其数,尝为人言,多不能赏,意或异故也。

性别宫商,识清浊,斯自然也。

观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此处,纵有会此者,不必从根本中来。

言之皆有实证,非为空谈。

年少中,谢庄最有其分,手笔差易,文不拘韵故也。

吾思乃无定方,特能济难适轻重,所禀之分,犹当未尽。

但多公家之言,少於事外远致,以此为恨,亦由无意於文名故也。

本未关史书,政恒觉其不可解耳。

既造《后汉》,转得统绪,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

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辨。

后赞於理近无所得,唯志可推耳。

博赡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

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故约其词句。

至於《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

其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

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

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

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

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意复未果。

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合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

此书行,故应有赏音者。

纪、传例为举其大略耳,诸细意甚多。

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

恐世人不能尽之,多贵古贱今,所以称情狂言耳。

吾於音乐,听功不及自挥,但所精非雅声,为可恨。

然至於一绝处,亦复何异邪。

其中体趣,言之不尽,弦外之意,虚响之音,不知所从而来。

虽少许处,而旨态无极。

亦尝以授人,士庶中未有一毫似者。

此永不传矣。

吾书虽小小有意,笔势不快,余竟不成就,每愧此名。

晔《自序》并实,故存之。

蔼幼而整洁,衣服竟岁未尝有尘点。

死时年二十。

晔少时,兄晏常云“此儿进利,终破门户”终如晏言。

史臣曰:古之人云“利令智昏”甚矣,利害之相倾。

刘湛识用才能,实苞经国之略,岂不知移弟为臣,则君臣之道用,变兄成主,则兄弟之义殊乎。

而义康数怀奸计,苟相崇说,与夫推长戟而犯魏阙,亦何以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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