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书》之卷四十四·列传第二十五·徐孝嗣沈文季原文全文在线阅读
○徐孝嗣沈文季
徐孝嗣,字始昌,东海郯人也。
祖湛之,宋司空。
父聿之,著作郎:并为太初所杀。
孝嗣在孕得免。
幼而挺立,风仪端简。
八岁,袭爵枝江县公,见宋孝武,升阶流涕,迄于就席。
帝甚爱之。
尚康乐公主。
泰始二年,西讨解严,车驾还宫,孝嗣登殿不著韎,为治书御史蔡准所奏,罚金二两。
拜驸马都尉,除著作郎,母丧去官。
为司空太尉二府参军,安成王文学。
孝嗣姑适东莞刘舍,舍兄藏为尚书左丞,孝嗣往诣之。
藏退语舍曰“徐郎是令仆人,三十馀可知矣。
汝宜善自结”
昇明中,迁太祖骠骑从事中郎,带南彭城太守,随府转为太尉谘议参军,太守如故。
齐台建,为世子庶子。
建元初,国除,出为晋陵太守,还为太子中庶子,领长水校尉。
未拜,为宁朔将军、闻喜公子良征虏长史,迁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转长史。
善趋步,闲容止,与太宰褚渊相埒。
世祖深加待遇。
尚书令王俭谓人曰“徐孝嗣将来必为宰相”转充御史中丞。
世祖问俭曰“谁可继卿者”俭曰“臣东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出为吴兴太守,俭赠孝嗣四言诗曰“方轨叔茂,追清彦辅。
柔亦不茹,刚亦不吐”时人以比蔡子尼之行状也。
在郡有能名。
会王俭亡,上征孝嗣为五兵尚书。
其年,上敕仪曹令史陈淑、王景之、朱玄真、陈义民撰江左以来仪典,令谘受孝嗣。
明年,迁太子詹事。
从世祖幸方山。
上曰“朕经始此山之南,复为离宫之所。
故应有迈灵丘”灵丘山湖,新林苑也。
孝嗣答曰“绕黄山,款牛首,乃盛汉之事。
今江南未广,民亦劳止,愿陛下少更留神”上竟无所修立。
竟陵王子良甚善之。
子良好佛法,使孝嗣及庐江何胤掌知斋讲及众僧。
转吏部尚书。
寻加右军将军,转领太子左卫率。
台阁事多以委之。
世祖崩,遗诏转右仆射。
隆昌元年,迁散骑常侍、前将军、丹阳尹。
高宗谋废郁林,以告孝嗣,孝嗣奉旨无所厘赞。
高宗入殿,孝嗣戎服随后。
郁林既死,高宗须太后令,孝嗣于袖中出而奏之,高宗大悦。
以废立功,封枝江县侯,食邑千户。
给鼓吹一部,甲仗五十人入殿。
转左仆射,常侍如故。
明帝即位,加侍中、中军大将军,定策勋,进爵为公,增封二千户。
给班剑二十人,加兵百人。
旧拜三公乃临轩,至是帝特诏与陈显达、王晏并临轩拜授。
北虏动,诏孝嗣假节顿新亭。
时王晏为令,民情物望,不及孝嗣也。
晏诛,转尚书令,领本州中正,馀悉如故。
孝嗣爱好文学,赏托清胜。
器量弘雅,不以权势自居,故见容建武之世。
恭己自保,朝野以此称之。
初,孝嗣在率府,昼卧斋北壁下,梦两童子遽云“移公床”。
孝嗣惊起,闻壁有声,行数步而壁崩压床。
建武四年,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孝嗣闻有诏,敛容谓左右曰“吾德惭古人,位登衮职,将何以堪之。
明君可以理夺,必当死请。
若不获命,正当角巾丘园,待罪家巷耳”固让不受。
是时连年虏动,军国虚乏。
孝嗣表立屯田曰“有国急务,兵食是同,一夫辍耕,于事弥切。
故井陌疆里,长毂盛于周朝,屯田广置,胜戈富于汉室。
降此以还,详略可见。
但求之自古,为论则赊。
即以当今,宜有要术。
窃寻缘淮诸镇,皆取给京师,费引既殷,漕运艰涩。
聚粮待敌,每苦不周,利害之基,莫此为急。
臣比访之故老及经彼宰守,淮南旧田,触处极目,陂遏不修,咸成茂草。
平原陆地,弥望尤多。
今边备既严,戍卒增众,远资馈运,近废良畴,士多饑色,可为嗟叹。
愚欲使刺史二千石躬自履行,随地垦辟。
精寻灌溉之源,善商肥确之异。
州郡县戍主帅以下,悉分番附农。
今水田虽晚,方事菽麦,菽麦二种,益是北土所宜,彼人便之,不减粳稻。
开创之利,宜在及时。
所启允合,请即使至徐、兖、司、豫,爰及荆、雍,各当境规度,勿有所遗。
别立主曹,专司其事。
田器耕牛,台详所给。
岁终言殿最,明其刑赏。
此功克举,庶有弘益。
若缘边足食,则江南自丰,权其所饶,略不可计”事御见纳。
时帝已寝疾,兵事未已,竟不施行。
帝疾甚,孝嗣入居禁中,临崩受遗托,重申开府之命。
加中书监。
永元初辅政,自尚书下省出住宫城南宅,不得还家。
帝失德稍彰,孝嗣不敢谏诤。
及江祏见诛,内怀忧恐,然未尝表色。
始安王遥光反,众情遑惑,见孝嗣入,宫内乃安。
然群小用事,亦不能制也。
进位司空,固让。
求解丹阳尹,不许。
孝嗣文人,不显同异,名位虽大,故得未及祸。
虎贲中郎将许准有胆力,领军隶孝嗣,陈说事机,劝行废立。
孝嗣迟疑久之,谓必无用干戈理,须少主出游,闭城门召百僚集议废之,虽有此怀,终不能决。
群小亦稍憎孝嗣,劝帝召百僚集议,因诛之。
冬,召孝嗣入华林省,遣茹法珍赐药,孝嗣容色不异,少能饮酒,药至斗馀,方卒。
乃下诏曰“周德方熙,三监迷叛,汉历载昌,宰臣构戾,皆身膏斧钺,族同烟烬。
殷鉴上代,垂戒后昆。
徐孝嗣凭藉世资,早蒙殊遇,阶缘际会,遂登台铉。
匡翼之诚无闻,谄黩之迹屡著。
沈文季门世。
〔下缺〕”
沈文季,字仲达,吴兴武康人。
父庆之,宋司空。
文季少以宽雅正直见知。
孝建二年,起家主簿,征秘书郎。
以庆之勋重,大明五年,封文季为山阳县五等伯。
转太子舍人,新安王北中郎主簿,西阳王抚军功曹,江夏王太尉东曹掾,迁中书郎。
庆之为景和所杀,兵仗围宅,收捕诸子。
文季长兄文叔谓文季曰“我能死,尔能报”遂自缢。
文季挥刀驰马去,收者不敢追,遂得免。
明帝立,起文季为宁朔将军,迁太子右卫率,建安王司徒司马。
赭圻平,为宣威将军,庐江王太尉长史。
出为宁朔将军、征北司马、广陵太守。
转黄门郎,领长水校尉。
明帝宴会朝臣,以南台御史贺臧为柱下史,纠不醉者。
文季不肯饮酒,被驱下殿。
晋平王休祐为南徐州,帝问褚渊须干事人为上佐,渊举文季。
转宁朔将军、骠骑长史、南东海太守。
休祐被杀,虽用薨礼,僚佐多不敢至。
文季独往省墓展哀。
出为临海太守。
元徽初,迁散骑常侍,领后军将军,转秘书监。
出为吴兴太守。
文季饮酒至五斗,妻王氏,王锡女,饮酒亦至三斗。
文季与对饮竟日,而视事不废。
昇明元年,沈攸之反,太祖加文季为冠军将军,督吴兴钱塘军事。
攸之先为景和衔使杀庆之。
至是文季收杀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诛其宗族。
加持节,进号征虏将军,改封略阳县侯,邑千户。
明年,迁丹阳尹,将军如故。
齐国初建,为侍中,领秘书监。
建元元年,转太子右卫率,侍中如故。
改封西丰县侯,食邑千二百户。
文季风采棱岸,善于进止。
司徒褚渊当世贵望,颇以门户裁之,文季不为之屈。
世祖在东宫,于玄圃宴会朝臣。
文季数举酒劝渊,渊甚不平,启世祖曰“沈文季谓渊经为其郡,数加渊酒”文季曰“惟桑与梓,必恭敬止。
岂如明府亡国失土,不识枌榆”遂言及虏动,渊曰“陈显达、沈文季当今将略,足委以边事”文季讳称将门,因是发怒,启世祖曰“褚渊自谓是忠臣,未知身死之日,何面目见宋明帝”世祖笑曰“沈率醉也”中丞刘休举其事,见原。
后豫章王北宅后堂集会,文季与渊并善琵琶,酒阑,渊取乐器,为《明君曲》。
文季便下席大唱曰“沈文季不能作伎儿”豫章王嶷又解之曰“此故当不损仲容之德”渊颜色无异,曲终而止。
文季寻除征虏将军,侍中如故,迁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征虏如故。
世祖即位,转太子詹事,常侍如故。
永明元年,出为左将军、吴郡太守。
三年,进号平东将军。
四年,迁会稽太守,将军如故。
是时连年检籍,百姓怨望。
富阳人唐宇之侨居桐庐,父祖相传图墓为业。
之自云其家墓有王气,山中得金印,转相诳惑。
三年冬,之聚党四百人,于新城水断商旅,党与分布近县。
新城令陆赤奋、桐庐令王天愍弃县走。
之向富阳,抄略人民,县令何洵告鱼浦子逻主从系公,发鱼浦村男丁防县。
永兴遣西陵戍主夏侯昙羡率将吏及戍左右埭界人起兵赴救。
之遂陷富阳。
会稽郡丞张思祖遣台使孔矜、王万岁、张繇等配以器仗将吏白丁,防卫永兴等十属。
文季亦遣器仗将吏救援钱塘。
之至钱塘,钱塘令刘彪、戍主聂僧贵遣队主张玕于小山拒之,力不敌,战败。
之进抑浦登岸,焚郭邑,彪弃县走。
文季又发吴、嘉兴、海盐、盐官民丁救之。
贼分兵出诸县,盐官令萧元蔚、诸暨令陵琚之并逃走,馀杭令乐琰战败乃奔。
是春,之于钱塘僭号,置太子,以新城戍为天子宫,县廨为太子宫。
弟绍之为扬州刺史。
钱塘富人柯隆为尚书仆射、中书舍人,领太官令,献铤数千口为之作仗,加领尚方令。
分遣其党高道度徐寇东阳,东阳太守萧崇之、长山令刘国重拒战见害。
崇之字茂敬,太祖族弟。
至是临难,贞正果烈。
追赠冠军将军,太守如故。
贼遂据郡。
又遣伪会稽太守孙泓取山阴。
时会稽太守王敬则朝正,故宇之谓乘虚可袭。
泓至浦阳江,郡丞张思祖遣浃口戍主汤休武拒战,大破之。
上在乐游苑,闻之贼,谓豫章王嶷曰“宋明初,九州同反,鼠辈但作,看萧公雷汝头”遣禁兵数千人,马数百匹东讨。
贼众乌合,畏焉。
官军至钱塘,一战便散,禽斩之,进兵平诸郡县。
台军乘胜,百姓颇被抄夺。
军还,上闻之,收军主前军将军陈天福弃市,左军将军中宿县子刘明彻免官削爵付东冶。
天福,上宠将也,既伏诛,内外莫不震肃。
天福善马槊,至今诸将法之。
御史中丞徐孝嗣奏曰“风闻山东群盗,剽掠列城,虽匪日而殄,要暂干王略。
郡县阙攻守之宜,仓府多侵秏之弊,举善惩恶,应有攸归。
吴郡所领盐官令萧元蔚、桐庐令王天愍、新城令陆赤奋等,县为白劫破掠,并不经格战,委职散走。
元蔚、天愍还台,赤奋不知所在。
又钱塘令刘彪、富阳令何洵,乃率领吏民拒战不敌,未委归台。
馀建德、寿昌,在劫断上流,不知被劫掠不。
吴兴所领馀杭县被劫破,令乐琰乃率吏民径战不敌,委走出都。
会稽所领诸暨县,为劫所破,令陵琚之不经格战,委城奔走,不知所在。
案元蔚等妄藉天私,作司近服,昧斯隐慝,职启虔刘。
会稽郡丞张思祖谬因承乏,总任是尸,涓诚刍效,终焉无纪。
平东将军吴郡太守文季、征虏将军吴兴太守西昌侯鸾,任属关、河,威怀是寄。
辄下禁止彪、琰、洵,思祖、文季视事如故,鸾等结赎论”诏元蔚等免,思祖、鸾、文季原。
文季固让会稽之授,转都官尚书,加散骑常侍。
出为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左将军、郢州刺史,还为散骑常侍,领军将军。
世祖谓文季曰“南士无仆射,多历年所”文季对曰“南风不竞,非复一日”文季虽不学,发言必有辞采,当世称其应对。
尤善簺及弹棋,簺用五子。
以疾迁金紫光禄大夫,加亲信二十人,常侍如故。
转侍中,领太子詹事,迁中护军,侍中如故。
以家为府。
隆昌元年,复为领军将军,侍中如故。
豫废郁林,高宗欲以文季为江州,遣左右单景隽宣旨,文季口自陈让,称年老不愿外出,因问右执法有人未,景隽还具言之。
延兴元年,迁尚书右仆射。
明帝即位,加领太子詹事,增邑五百户。
尚书令王晏尝戏文季为吴兴仆射。
文季答曰“琅邪执法,似不出卿门”寻加散骑常侍,仆射如故。
建武二年,虏寇寿春,豫州刺史丰城公遥昌婴城固守,数遣轻兵相抄击,明帝以为忧,诏文季领兵镇寿春。
文季入城,止游兵不听出,洞开城门,严加备守,虏军寻退,百姓无所伤损。
增封为千九百户。
寻加护军将军,仆射、常侍如故。
王敬则反,诏文季领兵屯湖头,备京路。
永元元年,转侍中、左仆射,将军如故。
始安王遥光反,其夜,遣三百人于宅掩取文季,欲以为都督,而文季已还台。
明日,与尚书令徐孝嗣守卫宫城,戎服共坐南掖门上。
时东昏已行杀戮,孝嗣深怀忧虑,欲与文季论世事,文季辄引以他辞,终不得及。
事宁,加镇军将军,置府。
侍中、仆射如故。
文季见世方昏乱,托以老疾,不豫朝机。
兄子昭略谓文季曰“阿父年六十为员外仆射,欲求自免,岂可得乎”文季笑而不答。
同孝嗣被害。
其日先被召见,文季知败,举动如常,登车顾曰“此行恐往而不反也”于华林省死,时年五十八。
朝野冤之。
中兴元年,赠侍中、司空,谥忠宪。
兄子昭略,有刚气。
昇明末,为相国西曹掾,太祖赏之,及即位,谓王俭曰“南士中有沈昭略,何职处之”俭曰“臣已有拟”奏转前军将军,上不欲违,可其奏。
寻迁为中书郎。
永明初,历太尉大司马从事中郎,骠骑司马,黄门郎。
南郡王友、学华选,以昭略为友,寻兼左丞。
元年,出为临海太守,御史中丞。
昭略建武世尝酣酒以自晦,与谢{艹瀹}善。
累迁侍中,冠军将军,抚军长史。
永元元年,始安王遥光起兵东府,执昭略于城内。
昭略潜自南出,济淮还台。
至是与文季俱被召入华林省。
茹法珍等进药酒,昭略怒骂徐孝嗣曰“废昏立明,古今令典。
宰相无才,致有今日”以瓯掷面破,曰“作破面鬼”。
死时年四十馀。
弟昭光,闻收至,家人劝逃去,昭光不忍舍母,遂见获,杀之。
中兴元年,赠昭略太常,昭光廷尉。
史臣曰:为邦之训,食惟民天,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屯田之略,实重战守。
若夫充国耕殖,用殄羌戎,韩浩、枣祇,亦建华夏置典农之官,兴大佃之议。
金城布险,峻垒绵疆,飞刍挽粒,事难支继。
一夫不耕,或钟饑馁,缘边戍卒,坐甲千群。
故宜尽收地利,因兵务食。
缓则躬耕,急则从战。
岁有馀粮,则红食可待。
前世达治,言之已详。
江左以来,不暇远策,王旅外出,未尝宿饱,四郊婴守,惧等松刍。
县兵所救,经岁引日,凌风泙水,转漕艰长。
倾窖底之储,尽仓敖之粟,流马木牛,尚深前弊,田积之要,唯在江淮。
郡国同兴,远不周急。
故吴氏列戍南滨,屯农水右,魏世淮北大佃,而石横开漕,皆辅车相资,易以待敌。
孝嗣当蹙境之晨,荐希行之计,王无外略,民困首领,观机而动,斯议殆为空陈,惜矣。
赞曰:文忠作相,器范先标。
有容有业,可以立朝。
丰城历仕,音仪孔昭。
为舟等溺,在运同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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