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之卷一百十五·载记第十五原文全文在线阅读
◎苻丕苻登索泮徐嵩
苻丕,字永叔,坚之长庶子也。
少而聪彗好学,博综经史。
坚与言将略,嘉之,命邓羌教以兵法。
文武才干亚于苻融,为将善收士卒情,出镇于邺,东夏安之。
坚败归长安,丕为慕容垂所逼,自邺奔枋头。
坚之死也,丕复入邺城,将收兵赵、魏,西赴长安。
会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氵中频为垂将平规等所败,乃遣昌黎太守宋敞焚烧和龙、蓟城宫室,率众三万进屯壶关,遣使招丕。
丕乃去邺,率男女六万馀口进如潞川。
骠骑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迎之,入据晋阳,始知坚死问,举哀于晋阳,三军缟素。
王永留苻冲守壶关,率骑一万会丕,劝称尊号,丕从之,乃以太元十年僭即皇帝位于晋阳南。
立坚行庙,大赦境内,改元曰太安。
置百官,以张蚝为侍中、司空,封上党郡公。
王永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进封清河公。
王腾为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阳平郡公。
苻冲为左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西平王。
俱石子为卫将军、濮阳公。
杨辅为尚书右仆射、济阳公。
王亮为护军将军、彭城公。
强益耳、梁畅为侍中,徐义为吏部尚书,并封县公。
自余封授各有差。
是时安西吕光自西域还师,至于宜禾,坚凉州刺史梁熙谋闭境距之。
高昌太守杨翰言于熙曰““吕光新定西国,兵强气锐,其锋不可当也。
度其事意,必有异图。
且今关中扰乱,京师存亡未知,自河已西迄于流沙,地方万里,带甲十万,鼎峙之势实在今日。
若光出流沙,其势难测。
高梧谷口,水险之要,宜先守之而夺其水。
彼既穷渴,自然投戈。
如其以远不守,伊吾之关亦可距也。
若度此二要,虽有子房之策,难为计矣。
地有所必争,真此机也”熙弗从。
美水令犍为张统说熙曰“主上倾国南讨,覆败而还。
慕容垂擅兵河北,泓、冲寇逼京师,丁零杂虏,跋扈关、洛,州郡奸豪,所在风扇,王纲弛绝,人怀利己。
今吕光回师,将军何以抗也”熙曰“诚深忧之,未知计之所出”统曰“光雄果勇毅,明略绝人,今以荡西域之威,拥归师之锐,锋若猛火之盛于原,弗可敌也。
将军世受殊恩,忠诚夙著,立勋王室,宜在于今。
行唐公洛,上之从弟,勇冠一时。
为将军计者,莫若奉为盟主,以摄众望,推忠义以总率群豪,则光无异心也。
资其精锐,东兼毛兴,连王统、杨璧,集四州之众,扫凶逆于诸夏,宁帝室于关中,此桓文之举也”熙又不从。
杀洛于西海,以子胤为鹰扬将军,率众五万距光于酒泉。
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以郡降光。
胤及光战于安弥,为光所败。
武威太守彭济执熙迎光,光杀之。
建威、西郡太守索泮,奋威、督洪池已南诸军事、酒泉太守宋晧等,并为光所杀。
坚尚书令、魏昌公苻纂自关中来奔,拜太尉,进封东海王。
以中山太守王兖为平东将军、平州刺史、阜城侯,苻定为征东将军、冀州牧、高城侯,苻绍为镇东将军、督冀州诸军事、重合侯,苻谟为征西将军、幽州牧、高邑侯,苻亮为镇北大将军、督幽、并二州诸军事,并进爵郡公。
定、绍据信都,谟、亮先据常山,慕容垂之围邺城也,并降于垂,闻丕称尊号,遣使谢罪。
王兖固守博陵,与垂相持。
左将军窦冲、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卫将军杨定,并据陇右,遣使招丕,请讨姚苌。
丕大悦,以定为骠骑大将军、雍州牧,冲为征西大将军、梁州牧,统镇西大将军,兴车骑大将军,璧征南大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广安西将军,皆进位州牧。
于是王永宣檄州郡曰“大行皇帝弃背万国,四海无主。
征东大将军、长乐公,先帝元子,圣武自天,受命荆南,威振衡海,分陕东都,道被夷夏,仁泽光于宇宙,德听侔于《下武》。
永与司空蚝等谨顺天人之望,以季秋吉辰奉公绍承大统,衔哀即事,栖谷总戎,枕戈待旦,志雪大耻。
慕容垂为封豕于关东,泓、冲继凶于京邑,致乘舆播越,宗社沦倾。
羌贼姚苌,我之牧士,乘衅滔天,亲行大逆,有生之巨贼也。
永累叶受恩,世荷将相,不与骊山之戎、荥泽之狄共戴皇天,同履厚土。
诸牧伯公侯或宛沛宗臣,或四七勋旧,岂忍舍破国之丑竖,纵杀君之逆贼乎。
主上飞龙九五,实协天心,灵祥休瑞,史不辍书,投戈效义之士三十馀万,少康、光武之功可旬朔而成。
今以卫将军俱石子为前军师,司空张蚝为中军都督。
武将猛士,风烈雷震,志殄元凶,义无他顾。
永谨奉乘舆,恭行天罚。
君臣终始之义,在三忘躯之诚,戮力同之,以建晋、郑之美”
先是,慕容驎攻王兖于博陵,至是粮竭矢尽,郡功曹张猗逾城聚众应驎。
衮临城数之曰“卿,秦之人也。
吾,卿之君也。
起众应贼,号称义兵,何名实相违之甚。
卿兄往合乡宗,亲逐城主,天地不容,为世大戮。
身灭未几,卿复续之。
卿见为吾吏,亲寻干戈,竞为戎首,为尔君者,不亦难乎。
今人可取卿一切之功,宁能忘卿不忠不孝之事。
古人有云,求忠臣必出孝子之门,卿母在城,不能顾之,何忠义之可望。
恶不绝世,卿之谓也。
不图中州礼义之邦邦,而卿门风若斯。
卿去老母如脱屣,吾复何论哉”既而城陷,兖及固安侯苻鉴,并为驎所杀。
丕复以王永为司徒、录尚书事,徐义为尚书令,加右光禄大夫。
初,王广还自成都也,奔其兄秦州刺史统。
及长安不守,广攻河州牧毛兴于枹罕。
兴遣建节将军、临清柏卫平率其宗人千七百夜袭广军,大败之。
王统复遣兵助广,兴于是婴城固守。
既而袭王广,败之,广亡奔秦州,为陇西鲜卑匹兰所执,送诣姚苌。
兴既败王广,谋伐王统,平上邽。
枹罕诸氐皆窘于兵革而疲不堪命,乃杀兴,推卫平为使持节、安西将军、河州刺史,遣使请命。
刁云杀慕容忠,乃推慕容永为使持节、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雍、秦、梁、凉四州牧、录尚书事、河东王、称藩于垂。
征东苻定、镇东苻绍、征北苻谟、镇北苻亮皆降于慕容垂。
丕又进王永为左丞相,苻纂为大司马,张蚝为太尉,王腾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徐义为司空,苻冲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仪同三司,俱石子为卫大将军、尚书左仆射,领官皆如故。
永又檄州郡曰“昔夏有穷夷之难,少康起焉。
王莽毒杀平帝,世祖重光汉道。
百六之运,何代无之。
天降丧乱,羌胡猾夏,先帝晏驾贼庭,京师鞠为戎穴,神州萧条,生灵涂炭。
天未亡秦,社稷有奉。
主上圣德恢弘,道侔光武,所在宅心,天人归属,必当隆中兴之功,复配天之美。
姚苌残虐,慕容垂凶暴,所过灭户夷烟,毁发丘墓,毒遍存亡,痛缠幽显,虽黄巾之害于九州,赤眉之暴于四海,方之未为甚也。
今素秋将及,行师令辰,公侯牧守,垒主乡豪,或戮力国家,乃心王室,各率所统,以孟冬上旬会大驾于临晋”于是天水姜延、冯翊寇明、河东王昭、新平张晏、京兆杜敏、扶风马郎、建忠高平牧官都尉王敏等咸承檄起兵,各有众数万,遣使应丕。
皆就拜将军、郡守,封列侯。
冠军邓景拥众五千据彭池,与窦冲为首尾,击苌平凉太守金熙。
安定北部都尉鲜卑没奕于率鄯善王胡员吒、护羌中郎将梁苟奴等,与苌左将军姚方成、镇远强京战于孙丘谷,大败之。
枹罕诸氐以卫平年老,不可以成事业,议废之,而惮其宗强,连日不决。
氐有啖青者,谓诸将曰“大事宜定,东讨姚苌,不可沈吟犹豫。
一旦事发,反为人害。
诸军但请卫公会集众将,青为诸军决之”众以为然。
于是大飨诸将,青抽剑而前曰“今天下大乱,豺狼塞路,吾曹今日可谓休戚是同,非贤明之主莫可济艰难也。
卫公朽耄,不足以成大事,宜反初服,以避贤路,狄道长苻登虽王室疏属,而志略雄明,请共立之,以赴大驾。
诸君若有不同者,便下异议”乃奋剑攘袂,将斩贰己者,众皆从之,莫敢仰视。
于是推登为帅,遣使于丕请命。
丕以登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持节及州郡督因其所称而授之。
又以徐义为右丞相。
丕留王腾守晋阳,杨辅戍壶关,率众四万进据平阳。
王统以秦州降姚苌。
慕容永以丕至平阳,恐不自固,乃遣使求假道还东,丕弗许。
遣王永及苻纂攻之,以俱石子为前锋都督,与慕容永战于襄陵。
王永大败,永及石子皆死之。
初,苻纂之奔丕也,部下壮士三千馀人,丕猜而忌之。
及永之败,惧为纂所杀,率骑数千南奔东垣。
晋扬威将军冯该自陕要击,败之,斩丕首,执其太子宁、长乐王寿,送于京师,朝廷赦而不诛,归之于苻宏。
徐义为慕容永所获,械埋其足,将杀之。
义诵《观世音经》,至夜中,土开械脱,于重禁之中若有人导之者,遂奔杨佺期,佺期以为洛阳令。
苻纂及弟师奴率丕馀众数万,奔据杏城。
苻登称尊号,伪谥丕为哀平皇帝。
丕之臣佐皆没慕容永,永乃进据上党之长子,僭称大号,改元曰中兴。
丕在位二年而败。
登字文高,坚之族孙也。
父敞,健之世为太尉司马、陇东太守、建节将军,后为苻生所杀。
坚即伪位,追赠右将军、凉州刺史,以登兄同成嗣。
毛兴之镇上邽,以为长史。
登少而雄勇,有壮气,粗险不修细行,故坚弗之奇也。
长而折节谨厚,颇览书传。
拜殿上将军,稍迁羽林监、扬武将军、长安令,坐事黜为狄道长。
及关中乱,去县归毛兴。
同成言于兴,请以登为司马,常在营部。
登度量不群,好为奇略,同成常谓之曰“汝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数干时,将为博识者不许。
吾非疾汝,恐或不喜人妄豫耳,自是可止。
汝后得政,自可专意”时人闻同成言,多以为疾登而抑蔽之。
登乃屏迹不妄交游。
兴有事则召之,戏谓之曰“小司马可坐评事”登出言辄析理中,兴内服焉,然敬惮而不能委任。
姚苌作乱,遣其弟硕德率众伐毛兴,相持久之。
兴将死,告同成曰“与卿累年共击逆羌,事终不克,何恨之深。
可以后事付卿小弟司马,殄硕德者,必此人也。
卿可换摄司马事”
登既代卫平,遂专统征伐。
是时岁旱众饑,道殣相望,登每战杀贼,名为熟食,谓军人曰“汝等朝战,暮便饱肉,何忧于饑”士众从之,啖死人肉,辄饱健能斗。
姚苌闻之,急召硕德曰“汝不来,必为苻登所食尽”硕德于是下陇奔苌。
及丕败,丕尚书寇遗奉丕子渤海王懿、济北王昶自杏城奔登。
登乃具丕死问,于是为丕发丧行服,三军缟素。
登请立懿为主,众咸曰“渤海王虽先帝之子,然年在幼冲,未堪多难。
国乱而立长君,《春秋》之义也。
三虏跨僭,寇旅殷强,豺狼枭镜,举目而是,自厄运之极,莫甚于斯。
大王挺剑西州,凤翔秦、陇,偏师暂接,姚苌奔溃,一战之功,可谓光格天地。
宜龙骧武奋,拯拔旧京,以社稷宗庙为先,不可顾曹臧、吴札一介微节,以失图运之机,不建中兴之业也”登于是以太元十一年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曰太初。
立坚神主于军中,载以辎軿,羽葆青盖,车建黄旗,武贲之士三百人以卫之,将战必告,凡欲所为,启主而后行。
缮甲纂兵,将引师而东,乃告坚神主曰“维曾孙皇帝臣登,以太皇帝之灵恭践宝位。
昔五将之难,贼羌肆害于圣躬,实登之罪也。
今合义旅,众馀五万,精甲劲兵,足以立功,年谷丰穰,足以资赡。
即日星言电迈,直造贼庭,奋不顾命,陨越为期,庶上报皇帝酷冤,下雪臣子大耻。
惟帝之灵,降监厥诚”因觑欷流涕。
将士莫不悲恸,皆刻鉾铠为“死休”字,示以战死为志。
每战以长槊钩刃为方圆大阵,知有厚薄,从中分配,故人自为战,所向无前。
初,长安之将败也,坚中垒将军徐嵩、屯骑校尉胡空各聚众五千,据险筑堡以自固,而受姚苌官爵。
及苌之害坚,嵩等以王礼葬坚于二堡之间。
至是,各率众降登。
拜嵩镇军将军、雍州刺史,空辅国将军、京兆尹。
登复改葬坚以天子之礼。
又僭立其妻毛氏为皇后,弟懿为皇太弟。
遣使拜苻纂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领大司马,进封鲁王,纂弟师奴为抚军大将军、并州牧、朔方公。
纂怒谓使者曰“渤海王世祖之孙,先帝之子,南安王何由不立而自尊乎”纂长史王旅谏曰“南安已立,理无中改。
贼虏未平,不可宗室之中自为仇敌,愿大王远踪光武推圣公之义,枭二虏之后,徐更图之”纂乃受命。
于是贰县虏帅彭沛谷、屠各董成、张龙世、新平羌雷恶地等尽应之,有众十馀万。
纂遣师奴攻上郡羌酋金大黑、金洛生,大黑等逆战,大败之,斩首五千八百。
登以窦冲为车骑大将军、南秦州牧,杨定为大将军、益州牧,杨璧为司空、梁州牧。
苻纂败姚硕德于泾阳,姚苌自阴密距纂,纂退屯敷陆。
窦冲攻苌汧、雍二城,克之,斩其将军姚元平、张略等。
又与苌战于汧东,为苌所败。
登次于瓦亭。
苌攻彭沛谷堡,陷之,沛谷奔杏城,苌迁阴密。
登征虏、冯翊太守兰犊率众二万自频阳入于和宁,与苻纂首尾,将图长安。
师奴劝其兄纂称尊号,纂不从,乃杀纂,自立为秦公。
兰犊绝之,皆为姚苌所败。
登进据胡空堡,戎夏归之者十有馀万。
姚苌遣其将军姚方成攻陷徐嵩堡,嵩被杀,悉坑戎士。
登率众下陇入朝那,姚苌据武都相持,累战互有胜负。
登军中大饑,收葚以供兵士。
立其子崇为皇太子,弁为南安王,尚为北海王。
姚苌退还安定。
登就食新平,留其大军于胡空堡,率骑万馀围苌营,四面大哭,哀声动人。
苌恶之,乃命三军哭以应登,登乃引退。
苌以登频战辄胜,谓坚有神验,亦于军中立坚神主,请曰“往年新平之祸,非苌之罪。
臣兄襄从陕北渡,假路求西,狐死首丘,欲暂见乡里。
陛下与苻眉要路距击,不遂而没。
襄敕臣行杀,非臣之罪。
苻登陛下末族,尚欲复雠,臣为兄报耻,于情理何负。
昔陛下假臣龙骧之号,谓臣曰:朕以龙骧建业,卿其勉之。
明诏昭然,言犹在耳。
陛下虽过世为神,岂假手于苻登而图臣,忘前征时言邪。
今为陛下立神象,可归休于此,勿计臣过,听臣至诚”登进师攻苌,既而升楼谓苌曰“自古及今,安有杀君而反立神象请福,望有益乎”大呼曰“杀君贼姚苌出来,吾与汝决之,何为枉害无辜”苌惮而不应。
苌自立坚神象,战未有利,军中每夜惊恐,乃严鼓斩象首以送登。
登将军窦洛、窦于等谋反发觉,出奔于苌。
登进讨彭池不克,攻弥姐营及繁川诸堡,皆克之。
苌连战屡败,乃遣其中军姚崇袭大界,登引师要之,大败崇于安丘,俘斩二万五千,进攻苌将吴忠、唐匡于平凉,克之,以尚书苻硕原为前禁将军、灭羌校尉,戍平凉。
登进据苟头原以逼安定。
苌率骑三万夜袭大界营,陷之,杀登妻毛氏及其子弁、尚,擒名将数十人,驱掠男女五万馀口而去。
登收合馀兵,退据胡空堡,遣使赍书加窦冲大司马、骠骑将军、前锋大都督、都督陇东诸军事,杨定左丞相、上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杨璧大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
遣冲率见众为先驱,自繁川趣长安。
登率众从新平迳据新丰之千户固。
使定率陇上诸军为其后继,璧留守仇池。
又命其并州刺史杨政、冀州刺史杨楷率所统大会长安。
苌遣其将军王破虏略地秦州,杨定及破虏战于清水之格奴坂,大败之。
登攻张龙世于鸯泉堡,姚苌救之,登引退。
苌密遣其将任瓫、宗度诈为内应,遣使招登,许开门纳之。
登以为然。
雷恶地驰谓登曰“姚苌多计略,善御人,必为奸变,愿深宜详思”登乃止。
苌闻恶地之诣登也,谓诸将曰“此羌多奸智,今其诣登,事必无成”登闻苌悬门以待之,大惊,谓左右曰“雷征东其殆圣乎。
微此公,朕几为竖子所误”苌攻陷新罗堡。
苌抚风太守齐益男奔登。
登将军路柴、强武等并以众降于苌。
登攻苌将张业生于陇东,苌救之,不克而退。
登将军魏褐飞攻姚当成于杏城,为苌所杀。
冯翊郭质起兵广乡以应登,宣檄三辅曰“义感君子,利动小人。
吾等生逢先帝尧、舜之化,累世受恩,非常伯纳言之子,即卿校牧守之胤,而可坐视豺狼忍害君父。
裸尸荐棘,痛结幽泉,山陵无松隧之兆,灵主无清庙之颂,贼臣莫大之甚,自古所未闻。
虽茹荼之苦,衔蓼之辛,何以谕之。
姚苌穷凶肆害,毒被人神,于图谶历数万无一分,而敢妄窃重名,厚颜瞬息,日月固所不照,二仪实亦不育。
皇天虽欲绝之,亦将假手于忠节。
凡百君子,皆夙渐神化,有怀义方,含耻而存,孰若蹈道而没乎”众咸然之。
唯郑县人苟曜不从,聚众数千应姚苌。
登以质为平东将军、冯翊太守。
质遣部将伐曜,大败而归。
质乃东引杨楷,以为声援,又与曜战于郑东,为曜所败,遂归于苌,苌以为将军。
质众皆溃散。
登自雍攻苌将金温于范氏堡,克之,遂渡渭水,攻苌京兆太守韦范于段氏堡,不克,进据曲牢。
苟曜有众一万,据逆方堡,密应登,登去曲牢繁川,次于马头原。
苌率骑来距,大战败之,斩其尚书吴忠,进攻新平。
苌率众救之,登引退,复攻安定,为苌所败,据路承堡。
是时苌疾病,见苻坚为崇。
登闻之,秣马万兵,告坚神主曰“曾孙登自受任执戈,几将一纪,未尝不上天锡祐,皇鉴垂矜,所在必克,贼旅冰摧。
今太皇帝之灵降灾疢于逆羌,以形类推之,丑虏必将不振。
登当因其陨毙,顺行天诛,拯复梓宫,谢罪清庙”于是大赦境内,百僚进位二等。
与苌将姚崇争麦于清水,累为崇所败。
进逼安定,去城九十馀里。
苌疾小瘳,率众距登,登去营逆苌,苌遣其将姚熙隆别攻登营,登惧,退还。
苌夜引军过登营三十馀里以蹑登后。
旦而候人告曰“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登惊曰“此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遂罢师还雍。
以窦冲为右丞相。
寻而冲叛,自称秦王,建年号。
登攻之于野人堡,冲请救于姚苌,苌遣其太子兴攻胡空堡以救之。
登引兵还赴胡空堡,冲遂与苌连和。
至是苌死,登闻之喜曰“姚兴小儿,吾将折杖以笞之”于是大赦,尽众而东,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自甘泉向关中。
兴追登不及数十里,登从六陌趣废桥,兴将尹纬据桥以待之。
登争水不得,众渴死者十二三。
与纬大战,为纬所败,其夜众溃,登单马奔雍。
初,登之东也,留其弟司徒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
广、崇闻登败,出奔,众散。
登至,无所归,遂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兴率众攻之,登遣子汝阴王宗质于陇西鲜卑乞伏乾归,结婚请援,乾归遣骑二万救登。
登引军出迎,与兴战于山南,为兴所败,登被杀。
在位九年,时年五十二。
崇奔于湟中,僭称尊号,改元延初。
伪谥登曰高皇帝,庙号太宗。
崇为乾归所逐,崇、定皆死。
始,健以穆帝永和七年僭立,至登五世,凡四十有四岁,以孝武帝太元十九年灭。
索泮,字德林,敦煌人也。
世为冠族。
泮少时游侠,及长,变节好学,有佐世才器。
张天锡辅政,以泮为冠军、记室参军。
天锡即位,拜司兵,历位禁中录事。
执法御掾,州府肃然,郡县改迹。
迁羽林左监,有勤干之称。
出为中垒将军、西郡武威太守、典戎校尉。
政务宽和,戎夏怀其惠,天锡甚敬之。
苻坚见而叹曰“凉州信多君子”既而以泮河西德望,拜别驾。
吕光既克姑臧,泮固郡不降,光攻而获之。
光曰“孤既平西域,将赴难京师,梁熙无状,绝孤归路,此朝廷之罪人,卿何意阻郡固迷,自同元恶”泮厉色责光曰“将军受诏讨叛胡,可受诏乱凉州邪。
寡君何罪,而将军害之。
泮但苦力寡,不能固守以报君父之雠,岂如逆氐彭济望风反叛。
主灭臣死,礼之常也”乃就刑于市,神色不变。
弟菱,有俊才,仕张天锡为执法中郎、冗从右监。
苻坚世至伏波将军、典农都尉,与泮俱被害。
徐嵩,字元高,盛之子也。
少以清白著称。
苻坚时举贤良,为郎中,稍迁长安令,贵戚子弟犯法者,嵩一皆考竟,请托路绝。
坚甚奇之,谓其叔父成曰“人为长吏,故当应耳。
此年少落落,有端贰之才”迁守始平郡,甚有威惠。
及垒陷,姚方成执而数之,嵩厉色谓方成曰“汝姚苌罪应万死,主上止黄眉之斩而宥之,叨据内外,位为列将,无犬马识养之诚,首为大逆。
汝曹羌辈岂可以人理期也。
何不速杀我,早见先帝,取姚苌于地下”方成怒,三斩嵩,漆其首为便器。
登哭之哀恸,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谥曰忠武。
史臣曰:自两京殄覆,九土分崩,赤县成蛇豕之墟,紫宸迁蛙黾之穴,干戈日用,战争方兴,犹逐鹿之并驱,若瞻乌之靡定。
苻洪擅蛮陬之桀黠,乘羯虏之危亡,乃附款江东而志图关右,祸生虿毒,未逞狼心。
健既承家,克隆凶绪,率思归之众,投山西之隙,据亿丈之岩险,总三秦之果锐,敢窥大宝,遂窃鸿名,校数奸雄,有可言矣。
长生惨虐,禀自率由。
睹辰象之灾,谓法星之夜饮。
忍生灵之命,疑猛兽之朝饑。
但肆毒于刑残,曾无心于戒惧。
招乱速祸,不亦宜乎。
永固雅量瑰姿,变夷众夏,叶鱼龙之谣咏,挺草付之休征,克翦奸回,纂承伪历,遵明王之德教,阐先圣之儒风,抚育黎元,忧勤庶政。
王猛以宏材纬军国,苻融以懿戚赞经纶,权薛以谅直进规谟,邓、张以忠勇恢威略,隽贤效足,杞梓呈才,文武兼施,德刑具举。
乃平燕定蜀,擒代吞凉,跨三分之二,居九州之七,遐荒慕义,幽险宅心,因止马而献歌,托栖鸾以成颂,因以功侔曩烈,岂直化洽当年。
虽五胡之盛,莫之比也。
既而足己夸世,愎谏违谋,轻敌怒邻,穷兵黩武。
怼三正之未叶,耻五运之犹乖,倾率土之师,起滔天之寇,负其犬羊之力,肆其吞噬之能。
自谓战必胜,攻必取,便欲鸣鸾禹穴,驻跸疑山,疏爵以侯楚材,筑馆以须归命。
曾弗知人道助顺,神理害盈,虽矜涿野之强,终致昆阳之败。
遂使凶渠候隙,狡寇伺间,步摇启其祸先,烧当乘其乱极,宗社迁于他族,身首罄于贼臣,贻戒将来,取笑天下,岂不哀哉。
岂不谬哉。
苻丕承乱僭窃,寻及倾败,斯可谓天之所废,人不能支。
苻登集离散之兵,厉死休之志,虽众寡不敌,难以立功,而义烈慷慨,有足称矣。
赞曰:洪惟壮勇,威棱氐种。
健藉世资,遂雄关、陇。
长生昏虐,败不旋踵。
永固祯祥,肇自龙骧。
垂旒负扆,窃帝图王。
患生纵敌,难起矜强。
丕、登僭假,沦胥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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