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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之卷七十四上·袁绍刘表列传原文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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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之卷七十四上·袁绍刘表列传原文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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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字本初,汝南阳人,司徒汤之孙。

父成,五官中郎将,壮健好交结,大将军梁冀以下莫不善之。

绍少为郎,除濮阳长,遭母忧去官。

三年礼竟,追感幼孤,又行父服。

服阕,徙居洛阳。

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

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辎軿柴毂,填接街陌。

内官皆恶之。

中常侍赵忠言于省内曰“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叔父太傅隗闻而呼绍,以忠言责之,绍终不改。

后辟大将军何进掾,为侍御史、虎贲中郎将。

中平五年,初置西园八校尉,以绍为佐军校尉。

灵帝崩,绍劝何进征董卓等众军,胁太后诛诸宦官,转绍司隶校尉。

语已见《何进传》。

及卓将兵至,骑都尉太山鲍信说绍曰“董卓拥制强兵,将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制。

及其新至疲劳,袭之可禽也”绍畏卓,不敢发。

顷之,卓议欲废立,谓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

董侯似可,今当立之”绍曰“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

若公违礼任情,废嫡立庶,恐众议未安”卓案剑吆绍曰“竖子敢然。

天下之事,岂不在我。

我欲为之,谁敢不从”绍诡对曰“此国之大事,请出与太傅议之”。

卓复言“刘氏种不足复遗”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横刀长揖径出。

悬节于上东门,而奔冀州。

董卓购募求绍。

时,侍中周珌、城门校尉伍琼为卓所信待,琼等阴为绍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它志。

今急购之,势必为变。

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遣授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

绍犹称兼司隶。

初平元年,绍遂以勃海起兵,与从弟后将军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亻由、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河内太守王匡、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等同时俱起,众各数万,以讨卓为名。

绍与王匡屯河内,亻由屯颍川,馥屯邺,馀军咸屯酸枣,约盟,遥推绍为盟主。

绍自号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

董卓闻绍起山东,乃诛绍叔父隗,及宗族在京师者,尽灭之。

卓乃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瑰譬解绍等诸军。

绍使王匡杀班、瑰、吴循等,袁术亦执杀阴循,惟韩融以名德免。

是时,豪杰既多附招,且感其家祸,人思为报,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为名。

韩馥见人情归绍。

忌其得众,恐将图己,常遣从事守绍门,不听发兵。

桥瑁乃诈作三公移书,传驿州郡,说董卓罪恶,天子危逼,企望义兵,以释国难。

馥于是方听绍举兵。

乃谋于众曰“助袁氏乎。

助董氏乎”治中刘惠勃然曰“兴兵为国,安问袁。

董”馥意犹深疑于绍,每贬节军粮,欲使离散。

明年,馥将麹义反畔,馥与战失利。

绍既恨馥,乃与义相结。

绍客逢纪谓绍曰“夫举大事,非据一州,无以自立。

今冀部强实,而韩馥庸才,可密要公孙瓒将兵南下,馥闻必骇惧。

并遣辩士为陈祸福,馥迫于仓卒,必可因据其位”绍然之,益亲纪,即以书与瓒。

瓒遂引兵而至,外托讨董卓,而阴谋袭馥。

绍乃使外甥陈留高幹及颍川荀谌等说馥曰“公孙瓒乘胜来南,而诸郡应之。

袁车骑引军东向,其意未可量也。

窃为将军危之”馥惧,曰“然则为之奈何”谌曰“君自料宽仁容众,为天下所附,孰与袁氏”馥曰“不如也”“临危吐决,智勇迈于人,又孰与袁氏”馥曰“不如也”“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又孰与袁氏”馥曰“不如也”谌曰“勃海虽郡,其实州也。

今将军资三不如之势,久处其上,袁氏一时之杰,必不为将军下也。

且公孙提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

夫冀州天下之重资,若两军并力,兵交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

夫袁氏将军之旧,且为同盟。

当今之计,莫若举冀州以让袁氏,必厚德将军,公孙瓒不能复与之争矣。

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太山也。

愿勿有疑”

馥素性恇怯,因然其计。

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骑都尉沮授闻而谏曰“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

奈何欲以州与之”馥曰“吾衣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

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先是,馥从事赵浮、程涣将强弩万人屯孟津,闻之,率兵驰还,请以拒绍,馥又不听。

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赵忠故舍,遣子送印绶以让绍。

绍遂领冀州牧,承制以馥为奋威将军,而无所将御。

引沮授为别驾,因谓授曰“今贼臣作乱,朝廷迁移,吾历世受宠,志竭力命,兴复汉室。

然齐桓非夷吾不能成霸,句践非范蠡无以存国。

今欲与卿戮力同心,共安社稷,将何以匡济之乎”授进曰“将军弱冠登朝,播名海内。

值为立之际,忠义奋发,单骑出奔,董卓怀惧,济河而北,勃海稽服。

拥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陵河朔,名重天下。

若举军东向,则黄巾可埽。

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

回师北首,则公孙必禽。

震胁戎狄,则匈奴立定。

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士,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长安,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诛讨未服。

以此争锋,谁能御之。

比及数年,其功不难”绍喜曰“此吾心也”即表授为奋武将军,使监护诸将。

魏郡审配、钜鹿田丰,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韩馥。

绍乃以丰为别驾,配为治中,甚见器任。

馥自怀猜惧,辞绍索去,往依张邈。

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因共耳语。

馥时在坐,谓见图谋,无何,如厕自杀。

其冬,公孙瓒大破黄巾,还屯槃河,威震河北,冀州诸城无不望风响应。

绍乃自击之。

瓒兵三万,列为方阵,分突骑万匹,翼军左右,其锋甚锐。

绍先令麹义领精兵八百,强弩千张,以为前登。

瓒轻其兵少,纵骑腾之,义兵伏楯下,一时同发,瓒军大败,斩其所置冀州刺史严纲,获甲首千馀级。

麹义追至界桥,瓒敛兵还战,义复破之,遂到瓒营,拔其牙门,馀众皆走。

绍在后十数里,闻瓒已破,发鞍息马,唯卫帐下强弩数十张,大戟士百许人。

瓒散兵二千馀骑卒至,围绍数重,射矢雨下。

田丰扶绍,使却入空垣。

绍脱兜鍪抵地,曰“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垣墙间邪”促使诸弩竞发,多伤瓒骑。

众不知是绍,颇稍引却。

会麹义来迎,骑乃散退。

三年,瓒又遣兵至龙凑挑战,绍复击破之。

瓒遂还幽州,不敢复出。

四年初,天子遣太仆赵岐和解关东,使各罢兵。

瓒因此以书譬绍曰“赵太仆以周、邵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日,何喜如之。

昔贾复、寇恂争相危害,遇世祖解纷,遂同舆并出。

衅难既释,时人美之。

自惟边鄙,得与将军共同斯好,此诚将军之眷,而瓒之愿也”绍于是引军南还。

三月上已,大会宾徒于薄落津。

闻魏郡兵反,与黑山贼干毒等数万人共覆邺城,杀郡守。

坐中客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而啼泣,绍容貌自若,不敢常度。

贼有陶升者,自号“平汉将军”,独反诸贼,将部众逾西城入,闭府门,具车重,载绍家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扞卫,送到斥丘。

绍还,因屯斥丘,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

六月,绍乃出军,入朝歌鹿肠山苍岩谷口,讨干毒。

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其众万馀级。

绍遂寻山北行,进击诸贼左髭丈八等,皆斩之,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复斩数万级,皆屠其屯壁。

遂与黑山贼张燕及四营屠各、雁门乌桓战于常山。

燕精兵数万,骑数千匹,连战十馀日,燕兵死伤虽多,绍军亦疲,遂各退。

麹义自恃有功,骄纵不轨,绍召杀之,而并其众。

兴平二年,拜绍右将军。

其冬,车驾为李傕等所追于曹阳,沮授说绍曰“将军累叶台辅,世济忠义。

今朝廷播越,宗庙残毁,观诸州郡,虽外托义兵,内实相图,未有忧存社稷恤人之意。

且今州城粗定,兵强士附,西迎大驾,即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稸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绍将从其计。

颍川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

且英雄并起,各据州郡,连徒聚众,动有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今迎天子,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于义为得,于时为宜。

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焉。

夫权不失几,功不厌速,愿其图之”帝立既非绍意,竟不能从。

绍有三子:谭字显思、熙字显雍、尚字显甫。

谭长而惠,尚少而美。

绍后妻刘有宠,而偏爱尚,数称于绍,绍亦奇其姿容,欲使传嗣。

乃以谭继兄后,出为青州刺史。

沮授谏曰“世称万人逐兔,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

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

愿上惟先代成败之诫,下思逐兔分定之义。

若其不改,祸始此矣”绍曰“吾欲令诸子各据一州,以视其能”于是以中子熙为幽州刺史,处甥高幹为并州刺史。

建安元年,曹操迎天子都许,乃下诏书于绍,责以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而但擅相讨伐。

绍上书曰:

臣闻昔有哀叹而霜陨,悲哭而崩城者。

每读其书,谓为信然,于今况之,乃知妄作。

何者。

臣出身为国,破家立事,至乃怀忠获衅,抱信见疑,昼夜长吟,剖肝泣血,曾无崩城陨霜之应,故邹衍、杞妇何能感彻。

臣以负薪之资,拔于陪隶之中,奉职宪台,擢授戎校。

常侍张让等滔乱天常,侵夺朝威,贼害忠德,扇动奸党。

故大将军何进忠国疾乱,义心赫怒,以臣颇有一介之节,可责以鹰犬之功,故授臣以督司,谘臣以方略。

臣不敢畏惮强御,避祸求福,与进合图,事无违异。

忠策未尽而元帅受败,太后被质,宫室焚烧,陛下圣德幼冲,亲遭厄困。

时进既被害,师徒丧沮,臣独将家兵百馀人,抽戈承明,辣剑翼室,虎吆群司,奋击凶丑,曾不浃辰,罪人斯殄。

此诚愚臣效命之一验也。

会董卓乘虚,所图不轨。

臣父兄亲从,并当大位,不惮一室之祸,苟惟宁国之义,故遂解节出奔,创谋河外。

时,卓方贪结外援,招悦英豪,故即臣勃海,申以军号,则臣之与卓,未有纤芥之嫌。

若使苟欲滑泥扬波,偷荣求利,则进可以享窃禄位,退无门户之患。

然臣愚所守,志无倾夺,故遂引会英雄,兴师百万,饮马孟津,歃血漳河。

会故冀州牧韩馥怀挟逆谋,欲专权势,绝臣军粮,不得踵系,至使猾虏肆毒,害及一门,尊卑大小,同日并戮。

鸟兽之情,犹知号乎。

臣所以荡然忘哀,貌无隐戚者,诚以忠孝之节,道不两立,顾私怀己,不能全功。

斯亦愚臣破家徇国之二验也。

又黄巾十万焚烧青、兖,黑山、张杨蹈藉冀域。

臣乃旋师,奉辞伐畔。

金鼓未震,狡敌知亡,故韩馥怀惧,谢咎归土,张扬、黑山同时乞降。

臣时辄承制,窃比窦融,以议郎曹操权领兖州牧。

会公孙瓒师旅南驰,陆掠北境,臣即星驾席卷,与瓒交锋。

假天之威,每战辄克。

臣备公族子弟,生长京辇,颇闻俎豆,不习干戈。

加自乃祖先臣以来,世作辅弼,咸以文德尽忠,得免罪戾。

臣非与瓒角戎马之势,争战阵之功者也。

诚以贼臣不诛,《春秋》所贬,苟云利国,专之不疑。

故冒践霜雪,不惮劬勤,实庶一捷之福,以立终身之功。

社稷未定,臣诚耻之。

太仆赵岐衔命来征,宣明陛下含弘之施,蠲除细故,与下更新,奉诏之日,引师南辕。

是臣畏怖天威,不敢怠慢之三验也。

又臣所上将校,率皆清英宿德,令明显达,登锋履刃,死者过半,勤恪之功,不见书列。

而州郡牧守,竞盗声名,怀持二端,优游顾望,皆列士锡圭,跨州连郡,是以远近狐疑,议论纷错者也。

臣闻守文之世,德高者位尊。

仓卒之时,功多者赏厚。

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乏祀,海内伤心,志士愤惋。

是以忠臣肝脑涂地,肌肤横分而无悔心者,义之所感故也。

今赏加无劳,以携有德。

杜黜忠功,以疑众望。

斯岂腹心之远图。

将乃谗慝之邪说使之然也。

臣爵为通侯,位二千石。

殊恩厚德,臣既叨之,岂敢窥觊重礼,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

诚伤偏裨列校,勤不见纪,尽忠为国,翻成重愆。

斯蒙恬所以悲号于边狱,白起歔欷于杜邮也。

太傅日磾位为师保,任配东征,而耗乱王命,宠任非所,凡所举用,皆众所捐弃。

而容纳其策,以为谋主,令臣骨肉兄弟,还为仇敌,交锋接刃,构难滋甚。

臣虽欲释甲投戈,事不得已。

诚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聪之听,有所不闻,乞下臣章,咨之群贤,使三槐九棘,议臣罪戾。

若以臣今行权为衅,则桓、文当有诛绝之则。

若以众不讨贼为贤,则赵盾可无书弑援贬矣。

臣虽小人,志守一介。

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则伏首欧刀,褰衣就镬,臣之愿也。

惟陛下垂《尸鸠》之平,绝邪谄之论,无令愚臣结恨三泉。

于是以绍为太尉,封邺侯。

时曹操自为大将军,绍耻为之下,伪表辞不受。

操大惧,乃让位于绍。

二年,使将作大匠孔融持节拜绍大将军,锡弓矢节钺,虎贲百人,兼督冀、青、幽、并四州,然后受之。

绍每得诏书,患有不便于己,乃欲移天子自近,使说操以许下埤湿,洛阳残破,宜徙都甄城,以就全实。

操拒之。

田丰说绍曰“徙都之计,既不克从,宜早图许,奉迎天子,动托诏令,响号海内,此算之上者。

不尔,终为人所禽,虽悔无益也”绍不从。

四年春,击公孙瓒,遂定幽土,事在《瓒传》。

绍既并四州之地,众数十万,而骄心转盛,贡御稀简。

主簿耿包密白绍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以从民心”绍以包白事示军府僚属,议者以包妖妄宜诛。

绍知众情不同,不得已乃杀包以弭其迹。

于是简精兵十万,骑万匹,欲出攻许,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及南阳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帅。

沮授进说曰“近讨公孙,师出历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

宜先遣使献捷天子,务农逸人。

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修器械,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如此可坐定也”郭图、审配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今以明公之神武,连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操,其势譬若覆手。

今不时取,后难图也”授曰“盖救敌诛暴,谓之义兵。

恃众凭强,谓之骄兵。

义者无敌,骄者先灭。

曹操奉迎天子,建宫许都。

今举师南向,于义则违。

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

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师,窃为公惧之”图等曰“武王伐纣,不为不义。

况兵加曹操,而云无名。

且公师徒精勇,将士思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

监军之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几之变也”

绍纳图言。

图等因是谮沮授曰“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夫臣与主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且御众于外,不宜知内”绍乃分授所统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未及行。

五年,左将军刘备杀徐州刺史车胄,据沛以背曹操。

操惧,乃自将征备。

田丰说绍曰“与公争天下者,曹操也。

操今东击刘备,兵连未可卒解,今举军而袭其后,可一往而定。

兵以几动,斯其时也”绍辞以子疾,未得行。

丰举杖击地曰“嗟乎,事去矣。

夫遭难遇之几,而以婴儿病失其会,惜哉”绍闻而怒之,从此遂疏焉。

曹操畏绍过河,乃急击备,遂破之。

备奔绍,绍于是进军攻许。

田丰以既失前几,不宜便行,谏绍曰:

曹操既破刘备,则许下非复空虚。

且操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

今不如久持之。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人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

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绍不从。

丰强谏忤绍,绍以为沮众,遂械系之。

乃先宣檄曰: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命,威福由已,终有望夷之祸,污辱至今。

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决事禁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

于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道化兴隆,光明融显,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腾,故中常侍,与左悺、徐璜并作妖{薛女},饕餮放横,伤化虐人。

父嵩,乞匄携养,因臧买位,舆金替宝,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操赘阉遗丑,本无令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

幕府董统鹰扬,埽夷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广罗英难,弃瑕录用,故遂与操参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

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

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师,奖就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

而遂乘资跋扈,肆行酷烈,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被枭悬之戮,妻孥受灰灭之咎。

自是士林愤痛,人怨天怒,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

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畔人之党,故复援旍擐甲。

席卷赴征,金鼓响震,布众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

是则幕府无德于兖土,而有大造于操也。

会后銮驾东反,群虏乱政。

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翼卫幼主。

而便放志专行,威劫省禁,卑侮王僚,败法乱纪,坐召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怨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道路以目,百辟钳口,尚书记期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历典二司,元纲极位。

操因睚眦,被以非罪,篣楚并兼,五毒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

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议有可纳,故圣朝含听,改容加锡。

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

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恭肃。

操率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又署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毁突,无骸不露。

身处三公之官,而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

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矰缴充蹊,坑穽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蹈机埳,是以兖、豫有无聊之人,帝都有呼嗟之怨。

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无道之臣,于操为甚。

莫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意含覆,冀可弥缝。

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桡折栋梁,孤弱汉室,除忠害善,专为枭雄。

往岁伐鼓北征,讨公孙瓒,强御桀逆,拒围一年。

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欲托助王师,以见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

会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

屯据敖仓,阻河为固,乃欲运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

莫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聘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乏黄河以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

雷震虎步,并集虏廷,若举炎火以焚飞蓬,覆沧海而注熛炭,有何不消灭者哉。

当今汉道陵迟,纲弛网绝,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卫,内以拘质,惧篡逆之祸,因斯而作。

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

可不勖哉。

乃先遣颜良攻曹操别将刘延于白马,绍自引兵至黎阳。

沮授临行,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

曰“势存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

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授曰“以曹兖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伯珪,众实疲敝,而主骄将忲,军之破败,在此举矣。

杨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

今之谓乎”曹操遂救刘延,击颜良,斩之。

绍乃度河,壁延津南。

沮授临船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遂以疾退,绍不许而意恨之,复省其所部,并属郭图。

绍使刘备、文丑挑战,曹操又击破之,斩文丑。

再战而禽二将,绍军中大震。

操还屯官度,绍进保阳武。

沮授又说绍曰“北兵虽众,而劲果不及南军。

南军谷少,而资储不如此。

南幸于急战,北利在缓师。

宜徐持久,旷以日月”绍不从。

连营稍前,渐逼官度,遂合战。

操军不利,复还坚壁。

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而行。

操乃发石车击绍楼,皆破,军中呼曰:霹雳车”。

绍为地道欲袭操,操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

又遣奇兵袭绍运车,大破之,尽焚其谷食。

相持百馀日,河南人疲困,多畔应绍。

绍遣淳于琼等将兵万馀人北迎粮运。

沮授说绍可遣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绝曹操之钞。

绍不从。

许攸进曰“曹操兵少而悉师拒我,许下馀守势必空弱。

若分遣轻军,星行掩袭,许拔则操成禽。

如其未溃,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绍又不能用。

会攸家犯法,审配收系之,攸不得志,遂奔曹操,而说使袭取淳于琼等。

琼等时宿在乌巢,去绍军四十里。

操自将步骑五千人,夜往攻破琼等,悉斩之。

初,绍闻操击琼,谓长子谭曰“就操破琼,吾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乃使高览、张郃等攻操营,不下。

二将闻琼等败,遂奔操。

于是绍军惊扰,大溃。

绍与谭等幅巾乘马,与八百骑度河,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

至帐下,把其手曰“孤以首领相付矣”义渠避帐而处之,使宣令焉。

众闻绍在,稍复集。

馀众伪降,曹操尽坑之,前后所杀八万人。

沮授为操军所执,乃大呼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操见授谓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得也”授对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

授知力俱困,宜其见禽”操曰“本初无谋,不相用计。

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方当与君图之”授曰“叔父、母、弟悬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操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也”遂赦而厚遇焉。

授寻谋归袁氏,乃诛之。

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从善,故至于败。

及军还,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丰曰“公貌宽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数以至言许之。

若胜而喜,必能赦我,战败而怨,内忌将发。

若军出有利,当蒙全耳,今既败矣,吾不望生”绍还,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官度之败,审配二子为曹操所禽,孟岱与配有隙,因蒋奇言于绍曰“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畔”郭图、辛评亦为然。

绍遂以岱为监军,代配守邺。

护军逢纪与配不睦,绍以问之,纪对曰“配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节,不以二子在南为不义也,公勿疑之”绍曰“君不恶之邪”纪曰“先所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绍曰“善”。

乃不废配,配、纪由是更协。

冀州城邑多畔,绍复击定之。

自军败后发病,七年夏,薨。

未及定嗣,逢纪、审配宿以骄侈为谭所病,辛评、郭图皆比干谭而与配、纪有隙。

众以谭长,欲立之。

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害,遂矫绍遗命,奉尚为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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