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之卷六十四·吴延史卢赵列传原文全文在线阅读
吴祐字季英,陈留长垣人也。
父恢,为南海太守。
祐年十二,随从到官。
恢欲杀青简以写经书,祐谏曰“今大人逾越五领,远在海滨,其俗诚陋,然旧多珍怪,上为国家所疑,下为权戚所望。
此书若成,则载之兼两。
昔马援以薏苡兴谤,王阳以衣囊徼名。
嫌疑之间,诚先贤所慎也”恢及止,抚其首曰“吴氏世不乏季子矣”及年二十,丧父,居无檐石,而不受赡遗。
常牧豕于长坦泽中,行吟经书。
遇父故人,谓曰“卿二千石子而自业贱事,纵子无耻,奈先君何”祐辞谢而已,守志如初。
后举孝廉,将行,郡中为祖道,祐越坛共小史雍丘黄真欢语移时,与结友而别。
功曹以祐倨,请黜之。
太守曰“吴季英有知人之明,卿且勿言”真后亦举孝廉,除新蔡长,世称其清节。
时,公沙穆来游太学,无资粮,乃变服客佣,为祐赁舂。
祐与语大惊,遂共定交于杵臼之间。
祐以光禄四行迁胶东侯相。
时济北戴宏父为县丞,宏年十六,从在丞舍。
祐每行园,常闻讽诵之音,奇而厚之,亦与为友,卒成儒宗,知名东夏,官至酒泉太守。
祐政唯仁简,以身率物。
民有争诉者,辄闭閤自责,然后断其讼,以道譬之。
或身到闾里,重相和解。
自是之后,争隙省息,吏人怀而不欺。
啬夫孙性私贼民钱,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归伏罪。
性惭惧,诣阁持衣自首。
祐屏左右问其故,性具谈父言。
祐曰“掾以亲故,受污秽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人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
又安丘男子毌丘长与母俱行市,道遇醉客辱其母,长杀之而亡,安丘追踪于胶东得之。
祐呼长谓曰“子母见辱,人情所耻。
然孝子忿必虑难,动不累亲。
今若背亲逞怒,白日杀人,赦若非义,刑若不忍,将如之何”长以械自系,曰“国家制法,囚身犯之。
明府虽加哀矜,恩无所施”祐问长“有妻、子乎”对曰“有妻未有子也”即移安丘逮长妻,妻到,解到桎梏,使同宿狱中,妻遂怀孕。
至冬尽行刑,长泣谓母曰“负母应死,当何以报吴君乎”乃啮指而吞之,含血言曰“妻若生子,名之吴生,言我临死吞指为誓,属儿以报吴君”因投缳而死。
祐在胶东九年,迁齐相,大将军梁冀表为长史。
及冀诬奏太尉李固,祐闻而请见,与冀争之,不听。
时扶风马融在坐,为冀章草,祐因谓融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
李公即诛,卿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冀怒而起入室,祐亦径去。
冀遂出祐为河间相,因自免归家,不复仕,躬灌园蔬,以经书教授。
年九十八卒。
长子凤,官至乐浪太守。
少子恺,新息令。
凤子冯,鲷阳侯相:皆有名于世。
延笃字叔坚,南阳犨人也。
少从颍川唐溪典受《左氏传》,旬日能讽之,典深敬焉。
又从马融受业,博通经传及百家之言,能著文章,有名京师。
举孝廉,为平阳侯相。
到官,表龚遂之墓,立铭祭祠,擢用其后于畎亩之间。
以师丧弃官奔赴,五府并辟不就。
桓帝以博士征,拜议郎,与朱穆、边韶共著作东观。
稍迁侍中。
帝数问政事,笃诡辞密对,动依典义。
迁左冯翊,又徙京兆尹,其政用宽仁,忧恤民黎,擢用长者,与参政事,郡中欢爱,三辅咨嗟焉。
先是陈留边凤为京兆尹,亦有能名,郡人为之语曰“前有赵、张、三王,后有边、延二君”
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出珍药,而大将军梁冀遣客赍书诣京兆,并货牛黄。
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应陈进医方,岂当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杀之。
冀惭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欲求其事。
笃以病免归,教授家巷。
时人或疑仁孝前后之证,笃乃论之曰:
观夫仁孝之辩,纷然异端,互引典文,代取事据,可谓笃论矣。
夫人二致同源,总率百行,非复铢两轻重,必定前后之数也。
而加欲分其大较,体而名之,则孝在事亲,仁施品物。
施物则功济于时,事亲则德归于已。
于己则事寡,济时则功多。
推此以言,仁则远矣。
然物有出微而著,事有由隐而章。
近取诸身,则耳有听受之用,目有察见之明,足有致远之劳,手有饰卫之功,功虽显外,本之者心也。
远取诸物,则草木之生,始于萌牙,终于弥蔓,枝叶扶疏,荣华纷缛,末虽繁蔚,致之者根也。
夫仁人之有孝,犹四体之有心腹,枝叶之有本根也。
圣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然体在难备,物性好偏,故所施不同,事少两兼者也。
如必对其优劣,则仁以枝叶扶疏为大,孝以心体本根为先,可无讼也。
或谓先孝后仁,非仲尼序回、参之意。
盖以为仁孝同质而生,纯体之者,则互以为称,虞舜、颜回是也。
若偏而体之,则各有其目,公刘、曾参是也。
夫曾、闵以孝悌为至德,管仲以九合为仁功,未有论德不先回、参,考功不大夷吾。
以此而言,各从其称者也。
前越巂太守李文德素善于笃,时在京师,谓公卿曰“延叔坚王佐之才,奈何屈千里之足乎”欲令引进之。
笃闻,乃为书止文德曰:
夫道之将废,所谓命也。
流闻乃欲相为求还东观,来命虽笃,所未敢当。
吾尝昧爽栉梳,坐于客堂。
朝则诵羲、文之《易》,虞、夏之《书》,历公旦之典礼,览仲尼之《春秋》。
夕则消摇内阶,咏《诗》南轩。
百家众氏,投闲而作。
洋洋乎其盈耳也,涣烂兮其溢目也,纷纷欣欣兮其独乐也。
当此之时,不知天之为盖,地之为舆。
不知世之有人,已之有躯也。
虽渐离击筑,傍若无人,高凤读书,不知暴雨,方之于吾,未足况也。
且吾自束修已来,为人臣不陷于不忠,为人子不陷于不孝,上交不谄,下交不黩,从此而殁,下见先君远祖,可不惭赦。
如此而不以善止者,恐如教羿射者也。
慎勿迷其本,弃其生也。
后遭党事禁锢。
永康元年,卒于家。
乡里图其形于屈原之庙。
笃论解经传,多所驳正,后儒服虔等以为折中。
所著诗、论、铭、书、应讯、表、教令,凡二十篇云。
史弼字公谦,陈留考城人也。
父敞,顺帝时以佞辩至尚书、郡守。
弼少笃学,聚徒数百。
仕州郡,辟公府,迁北军中候。
是时,桓帝弟渤海王悝素行险辟,僭傲多不法。
弼惧其骄悖为乱,乃上封事曰:
臣闻帝王之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
体虽贵,必禁之以度。
如是,和睦之道兴,骨肉之恩遂。
昔周襄王恣甘昭公,孝景皇帝骄梁孝王,而二弟阶宠,终用孛攵慢,卒周有播荡之祸,汉有爰盎之变。
窃闻渤海王悝,凭至亲之属,恃偏私之爱,失奉上之节,有僭慢之心,外聚剽轻不逞之徒,内荒酒乐,出入无常,所与群居,皆有口无行,或家之弃子,或朝之斥臣,必有羊胜、伍被之变。
州司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
陛下隆于友于,不忍遏绝。
恐遂滋蔓,为害弥大。
乞露臣奏,宣示百僚,使臣得于清朝明言其失,然后诏公卿平处其法。
法决罪定,乃下不忍之诏。
臣下固执,然后少有所许。
如是,则圣朝无伤亲之讥,勃海有享国之庆。
不然,惧大狱将兴,使者相望于路矣。
臣职典禁兵,备御非常,而妄知藩国,干犯至戚,罪不容诛。
不胜愤懑,谨冒死以闻。
帝以至亲,不忍下其事。
后悝竟坐逆谋,贬为廮陶王。
弼迁尚书,出为平原相。
时诏书下举钩党,郡国所奏相连及者多至数百,唯弼独无所上。
诏书前后切却州郡,髡笞掾史。
从事坐传责曰“诏书疾恶党人,旨意恳恻。
青州六郡,其五有党,近国甘陵,亦考南北部,平原何理而得独无”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俗不同。
它郡自有,平原自无,胡可相比。
若承望上司,诬谄良善,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户可为党。
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大怒,即收郡僚职送狱,遂举奏弼。
会党禁中解,弼以俸赎罪得免,济活者千馀人。
弼为政特挫抑强豪,其小民有罪,多所容贷。
迁河东太守,被一切诏书当举孝廉。
弼知多权贵请托,乃豫敕断绝书属。
中常侍侯览果遣诸生赍书请之,并求假盐税,积日不得通。
生乃说以它事谒弼,而因达览书。
弼大怒曰“太守忝荷重任,当选士报国,尔何人而伪诈无状”命左右引出,楚捶数百,府丞、掾史十馀人皆谏人廷,弼不对。
遂付安邑狱,即日考杀之。
侯览大怨,遂诈作飞章下司隶,诬弼诽谤,槛车征。
吏人莫敢近者,唯前孝廉裴瑜送到崤渑之间,大言于道傍曰“明府摧折虐臣,选德报国,如其获罪,足以垂名竹帛,愿不忧不惧”弼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昔人刎颈,九死不恨”及下廷尉诏狱,平原吏人奔走诣阙讼之。
又前孝廉魏劭毁变形服,诈为家僮,瞻护于弼。
弼遂受诬,事当弃市。
劭与同郡人卖郡邸,行赂于侯览,得减死罪一等,论输左校。
时人或讥曰“平原行货以免君,无乃蚩乎”陶丘洪曰“昔文王牖里,闳、散怀金。
史弼遭患,义夫献宝。
亦何疑焉”于是议者乃息。
刑竟归田里,称病闭门不出。
数为公卿所荐,议郎何休又讼弼有干国之器,宜登台相,征拜议郎。
侯览等恶之。
光和中,出为彭城相,会病卒。
裴瑜位至尚书。
论曰“夫刚烈表性,鲜能优宽。
仁柔用情,多乏贞直。
吴季英视人畏伤,发言烝烝,似夫儒者。
而怀愤激扬,折让权枉,又何壮也。
仁以矜物,义以退身,君子哉。
语曰“活千人者子孙必封”史弼颉颃严吏,终全平原之党,而其后不大,斯亦未可论也。
卢植字子幹,涿郡涿人也。
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
少与郑玄俱事马融,能通古今学,好研精而不守章句。
融外戚豪家,多列女倡歌舞于前。
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眄,融以是敬之。
学终辞归,阖门教授。
性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志,不好辞赋,能饮酒一石。
时,皇太后父大将军窦武援立灵帝,初秉机政,朝议欲加封爵。
植虽布衣,以武素有名誉,乃献书以规之曰:
植闻嫠有不恤纬之事,漆室有倚楹之戚,忧深思远,君子之情。
夫士立争友,义贵切磋。
《书》陈“谋及庶人”,《诗》咏询于刍荛。
植诵先王之书久矣,敢爱其瞽言哉。
今足下之于汉朝,犹旦、奭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
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
天下聚目而视,攒耳而听,谓准之前事,将有景风之祚。
寻《春秋》之义,王后无嗣,择立亲长,年均以德,德均则决之卜筮。
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
岂横叨天功以为已力乎。
宜辞大赏,以全身名。
又比世祚不竞,仍外求嗣,可谓危矣。
而四方未宁,盗贼伺隙,恒岳、勃碣,特多奸盗,将有楚人胁比,尹氏立朝之变。
宜依古礼,置诸子之官,征王侯爱子,宗室贤才,外崇训道之义,内息贪利之心,简其良能,随用爵之,强干弱枝之道也。
武并不能用。
州郡数命,植皆不就。
建宁中,征为博士,乃始起焉。
熹平四年,九江蛮反,四府选植才兼文武,拜九江太守,蛮寇宾服。
以疾去官。
作《尚书章句》、《三礼解诂》。
时,始立太学《石经》,以正《五经》文字,植乃上书曰:
臣少从通儒故南郡太守马融受古学,颇知今之《礼记》特多回冗。
臣前以《周礼》诸经,发起秕谬,敢率愚浅,为之解诂,而家乏,无力供缮写上。
原得将能书生二人,共诣东观,就官财粮,专心研精,合《尚书》章句,考《礼记》失得,庶裁定圣典,刊正碑文。
古文科斗,近于为实,而厌抑流俗,降在小学,中兴以来,通儒达士班固、贾逵、郑兴父子,并敦悦之。
今《毛诗》、《左氏》、《周礼》各有传记,其与《春秋》共相表里,宜置博士,为立学官,以助后来,以广圣意。
会南夷反叛,以植尝在九江有恩信,拜为庐江太守。
植深达政宜,务存清静,弘大体而已。
岁馀,复征拜议郎,与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杨彪、韩说等并在东观,校中书《五经》记传,补续《汉记》。
帝以非急务,转为侍中,迁尚书。
光和元年,有日食之异,植上封事谏曰:
臣闻《五行传》“日晦而月见谓之朓,王侯其舒”。
此谓君政舒缓,故日食晦也。
《春秋传》曰“天子避位移时”,言其相掩不过移时。
而间者日食自巳过午,既食之后,云雾晻暧。
比年地震,彗孛互见。
臣闻汉以火德,化当宽明。
近色信谗,忌之甚者,如火畏水故也。
案今年之变,皆阳失阴侵,消御灾凶,宜有其道。
谨略陈八事:一曰用良,二曰原禁,三曰御疠,四曰备寇,五曰修礼,六曰遵尧,七曰御下,八曰散利。
用良者,宜使州郡核举贤良,随方委用,责求选举。
原禁者,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
御疠者,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收葬,疫疠之来,皆由于此。
宜敕收拾,以安游魂。
备寇者,侯王之家,赋税减削,愁穷思乱,必致非常,宜使给足,以防未然。
修礼者,应征有道之人,若郑玄之徒,陈明《洪范》,攘服灾咎。
遵尧者,今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
御下者,请谒希爵,一宜禁塞,迁举之事,责成主者。
散利者,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
帝不省。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四府举植,拜比中郎将,持节,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副,将北军五校士,发天下诸郡兵征之。
连战破贼帅张角,斩获万馀人。
角等走保广宗,植筑围凿堑,造作云梯,垂当拔之。
帝遣小黄门左丰诣军观贼形势,或劝植以赂送丰,植不肯。
丰还言于帝曰“广宗贼易破耳。
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帝怒,遂槛车征植,减死罪一等。
及车骑将军皇甫嵩讨平黄巾,盛称植行师方略,嵩皆资用规谋,济成其功。
以其年复为尚书。
帝崩,大将军何进谋诛中官,乃召并州牧董卓,以惧太后。
植知卓凶悍难制,必生后患,固止之。
进不从。
及卓至,果陵虐朝廷,乃大会百官于朝堂,议欲废立。
群僚无敢言,植独抗议不同。
卓怒罢会,将诛植,语在《卓传》。
植素善蔡邕,邕前徙朔方,植独上书请之。
邕时见亲于卓,故往请植事。
又议郎彭伯谏卓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
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而已。
植以老病求归,惧不免祸,乃诡道从轘辕出。
卓果使人追之,到怀,不及。
遂隐于上谷,不交人事。
冀州牧袁绍请为军师。
初平三年卒。
临困,敕其子俭葬于土穴,不用棺椁,附体单帛而已。
所著碑、诔、表、记凡六篇。
建安中,曹操北讨柳城,过涿郡,告守令曰“故北中郎将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也。
昔武王入殷,封商容之闾。
郑丧子产,仲尼陨涕。
孤到此州,嘉其馀风。
《春秋》之义,贤者之后,宜有殊礼。
亟遣丞掾除其坟墓,存其子孙,并致薄醊,以彰厥德”子毓,知名。
论曰: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则卢公之心可知矣。
夫蜂虿起怀,雷霆骇耳,虽贲、育、荆、诸之论,未有不冘豫夺常者也。
当植抽白刃严阁之下,追帝河津之间,排戈刃,赴戕折,岂先计哉。
君子之于忠义,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也。
赵岐字邠卿,京兆长陵人也。
初名嘉,生于御史台,因字台卿,后避难,故自改名字,示不忘本土也。
岐少明经,有才艺,娶扶风马融兄女。
融外戚豪家,岐常鄙之,不与融相见,仕州郡,以廉直疾恶见惮。
年三十馀,有重疾,卧蓐七年,自虑奄忽,乃为遗令敕兄子曰“大丈夫生世,遁无箕山之操,仕无伊、吕之勋,天不我与,复何言哉。
可立一员石于吾墓前,刻之曰:汉有逸人,姓赵名嘉。
有志无时,命也奈何。
”其后疾瘳。
永兴二年,辟司空掾。
议二千石得去官为亲行服,朝廷从之。
其后为大将军梁冀所辟,为陈损益求贤之策,冀不纳。
举理剧,为皮氏长。
会河东太守刘祜去郡,而中常侍左悺兄胜代之,岐耻疾宦官,即日西归。
京兆尹延笃复以为功曹。
先是中常侍唐衡兄玹为京兆虎牙都尉,郡人以玹进不由德,皆轻侮之。
岐及从兄袭又数为贬议,玹深毒恨。
延熹元年,玹为京兆尹,岐惧祸及,乃与从子戬逃避之。
玹果收岐家属宗亲,陷以重法,尽杀之。
岐遂逃难四方,江、淮、海、岱,靡所不历。
自匿姓名,卖饼北海市中。
时安丘孙嵩年二十馀,游市见岐,察非常人,停车呼与共载。
岐惧失色,嵩乃下帷,令骑屏行人。
密问岐曰“视子非卖饼者,又相问而色动,不有重怨,即亡命乎。
我北海孙宾石,阖门百口,势能相济”岐素闻嵩名,即以实告之,遂以俱归。
嵩先入白母曰“出行,乃得死友”迎入上堂,飨之极欢。
藏岐复壁中数年,岐作《厄屯歌》二十三章。
后诸唐死灭,因赦乃出。
三府闻之,同时并辟。
九年,乃应司徒胡广之命。
会南匈奴、乌桓、鲜卑反叛,公卿举岐,擢拜并州刺史。
岐欲奏守边之策,未及上,会坐党事免,因撰次以为《御寇论》。
灵帝初,复遭党锢十馀岁。
中平元年,四方兵起,诏选故刺史、二千石有文武才用者,征岐拜议郎。
车骑将军张温西征关中,请补长史,别屯安定。
大将军何进举为敦煌太守,行至襄武,岐与新除诸郡太守数人俱为贼边章等所执。
贼欲胁以为帅,岐诡辞得免,展转还长安。
及献帝西都,复拜议郎,稍迁太仆。
及李傕专政,使太傅马日磾抚慰天下,以岐为副。
日磾行至洛阳,表别遣岐宣扬国命,所到郡县,百姓皆喜曰“今日乃复见使者车骑”
是时,袁绍、曹操与公孙瓒争冀州,绍及操闻岐至,皆自将兵数百里奉迎,岐深陈天子恩德,宜罢兵安人之道,又移书公孙瓒,为言利害。
绍等各引兵去,皆与岐期会洛阳,奉迎车驾。
岐南到陈留,得笃疾,经涉二年,期者遂不至。
兴平元年,诏书征岐,会帝当还洛阳,先遣卫将军董承修理宫室。
岐谓承曰“今海内分崩,唯有荆州境广地胜,西通巴蜀,南当交址,年谷独登,兵人差全。
岐虽迫大命,犹志报国家,欲自乘牛车,南说刘表,可使其身自将兵来卫朝廷,与将军并心同力,共奖王室。
此安上救人之策也”承即表遣岐使荆州,督租粮。
岐至,刘表即遣兵诣洛阳助修宫室,军资委输,前后不绝。
时,孙嵩亦寓于表,表不为礼,岐乃称嵩素行笃烈,因共上为青州刺史。
岐以老病,遂留荆州。
曹操时为司空,举以自代。
光禄勋桓典、少府孔融上书荐之,于是就拜岐为太常。
年九十馀,建安六年卒。
先自为寿藏,图季札、子产、晏婴、叔向四像居宾位,又自画其像居主位,皆为赞颂。
敕其子曰“我死之日,墓中聚沙为床,布簟白衣,散发其上,覆以单被,即日便下,下讫便掩”岐多所述作,著《孟子章句》、《三辅决录》传于时。
赞曰:吴翁温爱,义干刚烈。
延、史字人,风和恩结。
梁使显刑,诬党潜绝。
子幹兼姿,逢掖临师。
邠卿出疆,专命朝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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