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记》卷十一 法 第二记原文译文注释

【小窗幽记 卷十一 法 第二记原文】

君子处事，宁人负①己，己无②负人；小人处事，宁己负人，无人负己。

砚神曰淬妃，墨神曰回氏，纸神曰尚卿，笔神曰昌化，又曰佩阿。

要治世，半部《论语》；要出世，一卷《南华》①。

求见①知于人世易，求真知②于自己难；求粉饰③于耳目易，求无愧于隐微难。

圣人之言，须常将来眼头过，口头转，心头运。

与其巧持①于末，不若拙②戒于初。

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学，一可惜；此日闲过①，二可惜；此身一败，三可惜。

昼观诸妻子①，夜卜诸梦寐②。两者无愧，始可言学。

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礼义不交，便觉面目可憎，语言无味①。

与其密面①交，不若亲谅友②；与其施新恩，不若还旧债。

士人所贵，节行①为大。轩冕②失之，有时而复来；节行失之，终身不可得矣。

势不可倚尽①，言不可道②尽，福不可享尽，事不可处尽，意味偏长。

静坐然后知平日之气浮①，守默②然后知平日之言躁，省事然后知平日之贵闲，闭户然后知平日之交滥，寡欲然后知平日之病③多，近情然后知平日之念刻。

喜时之言多失信①，怒时之言多失体②。

泛交则多费①，多费则多营②，多营则多求，多求则多辱③。

正以处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①，信以接物，宽以待下，敬以洽事②，此居官之七要③也。

圣人①成大事业者，从战战兢兢之小心来。

酒入舌出，舌出言①失，言失身弃②。余以为弃身，不如弃酒。

青天白日，和风庆云，不特①人多喜色，即鸟鹊且有好音②。若暴风怒雨，疾雷幽电，鸟亦投林，人皆闭户。故君子以太和元气③为主。

胸中落①意气两字，则交游定不得力；落骚雅二字，则读书定不得深心②。

惟书不问贵贱贫富老少，观①书一卷，则增一卷之益；观书一日，则有一日之益。

坦易①其心胸，率真其笑语，疏野②其礼数，简少其交游。

好丑不可太明，议论不可务①尽，情势不可殚竭②，好恶不可骤③施。

不风之波，开眼①之梦，皆能增进道心。

开口讥诮人，是轻薄第一件①，不惟②丧德，亦足丧身。

【小窗幽记 卷十一 法 第二记注释】

①负：辜负。②无：不要。

①《南华》：指《南华真经》，即《庄子》。

①见：被。②知：了解。③粉饰：掩盖。

①巧持：逞巧卖能。②拙：愚拙。

①过：度过。

①妻子：这里指妻子和儿女。②梦寐：指梦。

①无味：缺少生机。

①密面：表面上亲热。②谅友：正直诚实的朋友。

①节行：气节操守。②轩冕：官爵和禄位。

①尽：完结。②道：说。

①气浮：心气浮躁。②守默：这里指沉默。③病：这里指毛病。

①信：信用。②体：得体。

①费：花费。②营：经营。③辱：侮辱。

①长：长辈。②洽事：从事政务。③要：要义。

①圣人：圣明的人。

①言：所说的话。②弃：放弃。

①特：只，仅仅。②好音：好的叫声。③太和元气：指冲和之气。

①落：失去。②深心：深入内心。

①观：看。

①坦易：坦荡简单。②疏野：使变得淳朴自然。

①务：一定。②殚竭：穷尽。③骤：马上。

①开眼：睁着眼。

①第一件：最大的事。②惟：只是。

【小窗幽记 卷十一 法 第二记译文】

君子为人处事，宁可别人辜负自己，也不要自己辜负别人；小人为人处事，宁可让自己辜负别人，也不愿意自己被别人辜负了。

把砚神称为淬妃，把墨神称为回氏，把纸神称为尚卿，把笔神称为昌化，又把它叫做佩阿。

要治理国家只要半部《论语》就足够了；要想出世修道，一卷《南华》就足够了。

要想被世人知道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是想真正了解自己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要想掩盖自己的过错，遮掩别人的耳目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是要想做到每件小事都问心无愧却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圣人说过的话，一定要经常拿来用眼睛看上几眼，用口说一说，用心来想一想。

与其在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开始卖弄自己的才能和小聪明，倒不如在事情刚刚开始的时候就用愚拙来告诫自己。

有德行的君子最可惜的三件事就是：要是这一辈子不学习是第一可惜的；第二件事是今天碌碌无为虚度日子了；第三件事是这辈子一败涂地。

白天里通过妻子儿女的反应来观察，晚上通过对照梦中的言行来观察。用这两种方式来检点自己，要是都问心无愧的话，那么才能称得上是修身学习。

士大夫要是三天不读书的话，在和世人交往的时候就不能严格按照礼仪规范来做了，会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言语缺少生气。

和那些在表面上和自己很亲密的人交往的话，不如和为人正直诚实的人相交往；与其说是给别人施舍新的恩惠，不如当做是一个旧的债务来偿还。

士人最可宝贵的是气节操守；要是失去了官爵和禄位，还可以有一天再得到；但是气节操守一旦失去了，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找回来。

权势不可以长期依仗着，话不可以都说完，幸福不可以享尽，事情也不可以做绝，这几句短短的话，真是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只有安然静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平时是很心气浮躁的；只有闭口不说话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平时的时候说话是多么焦躁的；在反省事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平日里是怎样煞费苦心的；在闭门谢客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平日里的交往过于泛滥了；当自己真的能够做到清心寡欲的时候，才明白平时坏毛病太多；接近人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平日里存在着刻薄的念头。

在高兴的时候人说的话大多数是不可信的，在生气的时候人说的话是很不得体的。

要是交朋友过于广泛的话，那么平时的花费就会很多；要是花费过多的话，就需要多方经营；要是多方经营的话，就会不得不多方追求；要是不得不多方追求的话，就会受到屈辱。

努力让自己做到公正，要求自己廉洁，侍奉君主一定要做到忠诚，对待长辈要做到恭敬，待人接物一定要守信用，对待下属一定要做到宽厚，从事政务一定要做到敬爱自己的工作，这是做官的七条重要的准则。

圣明的人之所以能够成就大事业，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能做到兢兢业业，谨慎小心。

把酒喝进口中，往往把舌头吐出来；舌头一吐出来，说话往往就不得体；说话一不得体的话，自身就被人所不屑了，所以我认为与其抛弃自身还不如戒酒。

风和日丽，风和云祥，不仅是人喜笑颜开非常快乐，就连鸟鹊也都叫得格外开心；如果遇上的是暴风怒雨，雷电交加，鸟鹊都躲进树林里，人们也都关上窗户，因此我们可以看出君子一定要保持一份冲和之气。

人的胸中要是缺少“意气”这两个字，那么在交游的时候一定不会得心应手；没有“骚雅”这两个字的话，那么即使读书也不会深入人的内心。

只有读书这件事是不分贵贱贫富老少的，什么人都可以读，只要读书就有好处。读一卷书，就有一卷书的收益，读一天书，就有一天书的收益。

在这个世界上要想为人处事，就要让自己内心坦荡没有什么私心，使自己的欢笑保持一份天真，使礼教变得淳朴自然，尽量减少交游的事情。

对于美丑不可以过于分明，对于别人的议论不能说得过于绝对，对于事情不能没有任何余地，对于事物的好恶不能马上就表现出来。

不用风吹就起的波浪，白天里睁着眼做的梦，这些事情都能够使人的顿悟的心增强。

张嘴讥笑别人，这是一件非常轻薄的事情，不仅会丧失道德，也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导致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