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廉洁,一般是对行政官吏的褒奖之词,用在皇帝身上似乎有点搭配不当。但若把皇帝看作是为国为民的服务者,而不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也可以这样来搭配。我读了《史记·孝文纪》后,对孝文帝的认识,感触最深的就是他的廉洁与为民。
汉文帝刘恒是汉朝的第五个皇帝,如果吕后听政时的两个傀儡小皇帝不计算的话,文帝是汉朝的第三个皇帝。文帝与他的儿子景帝执政的时期,被历史学家们称为“文景之治”。当时的社会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经济发展,“海内殷富”,被称为“治世”。
先说说汉文帝的廉洁。
司马迁在《史记》中说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这是最为难能可贵的。宫室就是宫殿建筑,苑囿就是皇家园林以及供皇室打猎游玩的场所,狗马即供皇帝娱乐使用的动物、设施等,服御即为皇帝服务的服饰车辆仪仗等。这些都是皇帝们讲排场、显威严、享乐游玩必不可少的,皇帝们大都十分重视。有几个皇帝不大修宫殿园林、不大显威风摆阔气的?然而文帝当皇帝二十三年,居然没有一点“增益”。没有盖宫殿,没有修园林,没有增添车辆仪仗,甚至连狗马都没有增添。作为封建社会的一位皇帝,能做到这样,并且坚持一生,实在是很可贵的。当今那些大造楼堂馆所、大比高级轿车的官员们,读史至此,能不汗颜?
一次,文帝想建一座露台,召来匠人计算了一下,需要百金。文帝就说:“百金相当于中等富裕的百姓十家的产业,我住着先帝留下来的宫殿,就常常感到惶恐,还建露台干什么?”
文帝经常穿的衣服是“绨衣”,绨是一种很粗糙的色彩暗淡的丝织品。皇帝穿这样的衣服,是非常朴素的。当时长衣拖地是很时髦的,而他宠幸的夫人穿的衣服也不准长得拖到地上。
皇帝都在生前为自己修陵墓。汉文帝为自己修的陵墓规定“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欲为省,毋烦民”。
在他死前,最后安排了一次节俭的活动——他的丧事。他在遗诏中痛斥了厚葬的陋俗,要求为自己从简办丧事,“霸陵(汉文帝的陵墓)山川因其故,勿有所改”,即按照原来简陋的设置,不准改动。他还详细规定了丧事的规格、细节。如不让人到宫殿中哭泣,宫殿中应当哭泣的人,只在早晨和晚上各“十五举声”,其它时间不得擅哭,即是哭也怜惜如此。又如规定“绖带不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即丧服上的麻带不要长过三寸,车及兵器上都不要悬挂布料。为体恤百姓,令天下吏民三日皆释服,脱掉丧衣,不要禁止娶妇嫁女等活动。其部署详细,简省至此,便民至此。作为一个皇帝能做到这样,特别是在“海内殷富”的“文景盛世”能做到如此俭省,如此克己,如此体恤百姓,实在是可贵的。
上面已经讲到汉文帝关心百姓的事。文帝还有许多勤政为民的事,再来说说。
汉文帝刚继位就大赦天下,赏赐男子爵位一级,赏赐女子牛肉与酒,全国百姓可以聚会饮酒欢娱五日。因为汉时法律规定,不准三人以上的人聚会饮酒,所以聚会饮酒也是一种奖赏。
文帝立儿子为太子时,也赏赐天下所有应当继承父业的儿子爵位一级。册封皇后时,也不忘天下百姓,赏赐天下所有鳏、寡、孤、独、贫穷的人、年龄八十以上老年人及九岁以下儿童布帛和米肉。当然这有拢络人心之意,但封建时代一个君主,能时时想着百姓,确实不易。
经济发展是强国富民的根本。汉文帝深知此理,他说:“农业是天下之本,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最为成功的治国措施就是发展农业。他为皇室设置了“籍田”,亲自耕种,为百姓做榜样。他实行轻徭薄赋,减免农业税,促进了生产的大发展。
文帝知道军事费用开支巨大,“勤劳天下,忧苦万民”,因此谨慎动用军队,二十多年没有进行战争。他对外族实行和睦邦交政策,即使边境不断有凶奴的骚扰,但文帝只部署了兵力防备,一直没有开战。
秦至汉有一项法律是一人犯法,株连一家人为奴。文帝认为让无罪的人同坐很无道理,不但无益于教育百姓,反而有害于民,让大臣们讨论,最后废除了这项法律。
当时的法律有“诽谤妖言之罪”,议论朝政的人时常被定罪。文帝说:“古代的时候,治理天下,朝庭设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让人们站在旌下议论朝政,在木上书写建议。现在的‘诽谤妖言之罪,是使臣民们不敢说话,朝庭就听不到过失。”于是就废除了这项法律条款。
天下如有水、旱、蝗虫等灾害,文帝就下诏打开官仓赈济饥民,免除各地的贡品,开山泽之禁等,采取救灾措施。
还有一个缇縈救父的故事是许多人都知道的。齐地太仓县令淳于公有罪,应当施行肉刑。他的最小的女儿叫缇縈,给皇帝上书说:“我的父亲为官,齐地百姓都说他清廉公平。现在犯了错误要受肉刑。死了的人不可能复生,受了肉刑的人不可能再使身体完整。虽然愿意改正错误,改过自新,也没有办法了。我愿意把自己卖为官婢,来赎父亲的罪,让父亲改过自新。”文帝看了上书,认为说的很对,说肉刑使人终身残疾,是多么痛苦的事,是不道德的。于是就下令废除了肉刑。
象这样能听取百姓的意见,一生为民着想,一生俭朴勤政,并不断改进政策,为强国富民孜孜以求的皇帝,历史上实不多见。由于汉文帝这种廉洁爱民的精神和励精图治的实践,才造就了“文景之治”的盛世,以至使汉王朝走向了汉武帝的鼎盛时期。司马迁高度评价汉文帝说:“德至盛焉”,“岂不仁哉!”